穿過客廳,回到自己的臥室。這間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間布置的很是別致,床擺在臥室的正中間,床的左側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床頭櫃,右側則是一個巨大的衣櫥,很老式的那種,衣櫥中間位置是一張兩米多高的穿衣鏡,正對著臥室的窗戶,窗外透進的月光通過穿衣鏡的反射映在房間的牆角處,而屋子外一顆老梧桐投下的陰影正落在那裏,在微風中一晃一晃。
對於一個高中生而言,這樣的一間臥室無疑是令人膽寒的,恐怖氣氛每晚都纏繞著顏斌。但是他早就習以為常,畢竟從小到大,他和父母三口一直住在這偏僻簡陋的房子裏,直到六歲那年父親去世,房子裏就剩下他和母親相依為命。
但是剛才的噩夢讓他實在不敢再閉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許久,顏斌幹脆坐了起來,他覺得與其在床上飽受煎熬,還不如出去散散步。
躡手躡腳地下了床,他偷偷地來到母親房間前,確定母親已經入睡,這才回到臥室,從臥室的窗戶翻了出去。
這樣的動作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小夥子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整個過程顏斌沒有發出丁點響聲。他偷偷地離開了樓房,朝著不遠處的大路走去,雖然這時已經快淩晨兩點,街上不會有什麼行人,但是寬闊的馬路相比陰森的臥室而言,還是要少那麼幾分寒意。
顏斌就這麼漫無目的的沿著馬路走著,打算走到自己實在困得不行再回去睡覺,但是運動帶來的興奮讓他越走反而越精神,不知不覺地居然走出了三裏路,這裏離城區中心已經比較近了,馬路兩邊已經有了路燈。不過在這個偏僻的湘西小縣城,即便是市中心,到了淩晨兩點也是一片死寂。偶爾有幾隻流浪狗從路旁的角落裏鑽出,嘴裏叼著一根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骨頭。
至於路燈,昏暗得簡直能把人催眠,還有幾隻碩大的飛蛾圍著路燈下僅有的光轉個不停,巨大的黑影投在路燈下,像是黑夜中狂歡的惡魔。
顏斌感到有些發怵了,料不到這條平時走過不下一千次的馬路在夜晚居然也這麼恐怖。他轉過身,打算原路回家,卻看見前麵有一個女孩的身影迎麵走來。
“女鬼?”,這是從他頭腦中冒出的來到第一反映,卻聽見那女孩衝他喊道:“嘿,大半夜的一個人在路上走什麼?”
在死寂的街道上聽見有人向自己打招呼,恐怖的氣氛立馬被衝淡了幾分,顏斌輕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你還不是一樣?大半夜的在街上裝鬼嚇人呢?”
女孩沒有回答,朝著他快步走來。就在這時,遠處一道強光射來,照在女孩身上。
這是一輛轎車的遠光燈,估計司機喝醉了酒,車速快的驚人。顏斌隻看到少女整個人已經被包裹在燈光中,大驚呼道:“快躲開。”
還是太晚了。
隻聽見“砰”得一聲響,少女身子被撞出好幾米遠,重重得摔在路邊。那轎車接著停了下來,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子從車窗中露出頭來,張望了一番,居然若無其事地又縮了回去。隨著一聲油門聲,轎車飛也似的離開了。留在當地的隻剩下顏斌和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少女。
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就像是深夢中的一道閃電,驚得顏斌傻在當地,半天才發現這是真的,這不是做夢。
他平身從未目睹過車禍,而這第一次就發生地離他如此接近,更可怕的是,他是唯一的目擊者。
女孩一動不動的躺在血泊中,臉麵朝下,不知是死是活。顏斌當然不敢走上前去看,想大喊“救命”,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發不出聲了。退一步講,即便他能喊出來,在這深更半夜,又能找到誰來救援?
沒有其他人,隻有他自己。
少女還是躺在地上,過了一會,手指抽動了一下:原來她還有一口氣。
這一發現沒有讓顏斌感到半點驚喜,相反,他陷入更大的矛盾中,到底救還是不救?自己不懂急救,若是救她不活,反而會招來麻煩,如果把她帶回家裏,讓母親發現自己獨自跑出家門,回去肯定會責備他。
這似乎是個很可笑的理由,但對於顏斌這個十七歲的少年而言,確實沒有其他理由說服自己去救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在意識混亂之中,他還是做出了決定——視而不見,趕快回家。
“我居然見死不救?”做出這個決定後自己都覺得驚訝,他想不到自己居然如此冷漠,在轉過身去的一瞬間,他似乎看見那少女突然抬起頭,一雙流著鮮血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自己。
一路小跑,回到家中,躺在安靜的臥室裏,顏斌的心卻跳得厲害。剛才的經曆實在太突然了,明明是真實的,卻像是一場夢一樣。女孩倒在血泊中樣子不斷出現在腦海中。他多麼希望剛才的經曆不是真實的。
“是夢,一定是夢,一覺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