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姐，你愛聽戲嗎？”女孩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臉期待地望著她。
“對京劇了解不多，倒是小時候常隨著母親聽聽昆曲。”宿安放下手中書卷，抬頭對上一雙澄澈的眸子，不知怎的，忽然感到一陣刺痛，宿寧的臉在心底一閃而過。
“我們去樂真堂戲樓好不好？阿瑪請來了當紅的彭家戲班，琛兒好想去看看。”
宿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寵溺地笑道，“早知道你這小丫頭愛看熱鬧，陪我在這兒坐著確實太折磨你了，也虧你哥想得出來。”
若琛拉著她的胳膊來到一座平房前，這是一座前後帶簷的房子。宿安抬頭，看見前廊簷下懸著一塊楠木橫匾，白字篆書“樂真堂”。透過南北兩麵的玻璃隔扇看見大廳的頂棚上懸著幾盞夕陽玻璃墜多頭大吊燈和吊扇，洋灰花磚地板上擺著兩座大穿衣鏡和許多單、雙座木架藤椅。戲台和廳內的內簷一應采用本色的黃楊木，既古色古香又十分明淨。兩人一齊出現在大廳時，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幾分讚歎，幾分不屑，幾分妒忌，還有幾分……探究。但是隔著憧憧人影，宿安卻仿佛看見一張熟悉的臉。若琛沒有理會過來搭訕的人，拉著她的手徑直走到了大廳西麵的耳房。她們挑了個靠後的位置就隨便坐下等著開戲。若琛和她說了些什麼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那張熟悉的臉，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墨黑的眸子裏仿佛透著一絲……嘲諷。
“安姐姐，快看！花旦出來了，他叫長風，可有名了。”
宿安順著她所指的方向，一眼就看見台上著碧綠翠煙衫和散花水霧碧草百褶裙的女子，蓮步輕移，柔軟的衣褶如風吹過般顯出波浪細紋。一開口，洪亮清脆的嗓音更是吸引了無數目光。“他……真的是男子嗎？”若琛欽佩地望著他，一臉自愧不如的表情。
而宿安的注意力卻不在戲台上，她轉過頭，透過一段木腰牆望過去，林夏優雅地舉起酒杯，輕輕晃動著裏麵晶瑩的液體，客氣而疏離地與身旁的人說話。忽然，他放下酒杯，側過身在那人耳邊說了些什麼，那人點點頭，他便轉過身往外走去。
“若琛，我出去透透氣。”女孩淡淡地點了點頭，便繼續盯著台上發呆。
宿安始終跟在他身後，保持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東邊耳房，穿過一條長長的遊廊。一陣談笑聲傳來，宿安一驚，快步走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後，直到兩個丫鬟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她才緩緩地從岩石的陰影處走出來。風吹過，淩亂的發絲遮去了眸子裏複雜的神情。想起那張淡然灑脫的臉，仿佛什麼也不放在心上，卻原來，活得並不容易。
“不過就是一個私生子，哪配得上這麼大排場。”
“就是，老爺名正言順的兒子隻有大少爺一個。”
“他要是像老爺收養的二少爺三少爺一樣戰死沙場了倒也沒什麼，卻偏偏整天想著法子討老爺歡心。”
“聽說他就要娶羽若格格了……”
林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裏，她漫無目的地走著，想要跟著林夏的想法也不似之前那麼強烈。此刻她心裏想的，竟是那句“不要亂跑，乖乖呆在這裏，我很快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