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1 / 1)

“還真是緣分呐,”雲峘漆黑的眸子裏浮出一絲戲謔的笑,俯身在源初耳邊輕聲道,“那天在你的生日宴上,你額娘不是給你介紹過麼,她雖是毓朗的側室李靜塵所生,卻是最得多羅貝勒寵愛的羽若格格。”說罷,見源初一臉驚詫的樣子不禁搖頭輕笑,當時便見他心不在焉左顧右盼,沒想到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聽進去,也難怪如今見了都認不出來。

“源初哥哥。”如珠玉般圓潤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裏顯得尤為動聽,女孩輕輕提著裙擺,從樓梯上走下來。烏黑的發髻上斜插著一枚瑩潤剔透的碧玉步搖,隨著步伐微微晃動,環佩叮咚,聲音清越如清泉滴落在岩石上激起清涼的水花。目光在源初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向一旁的玄衣男子,略帶疑惑地道,“這位是?”

“雲峘。”他拱了拱手,略施一禮,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見過雲公子,”羽若甜甜一笑,亦福身回了一禮,“你既然是源初哥哥的朋友也就是羽若的朋友,不知小女子可有這個榮幸請二位共進午餐?”

“如此甚好,”雲峘精神一振,剛要邁步上樓,卻發現源初正一臉陰鬱地盯著自己,笑容微斂,略帶躊躇地道,“我自然是十分樂意的,隻是我們尚有要事在身,恐怕要辜負姑娘的一番美意了。”

羽若心道,方才分明聽見他二人因為沒有位子而和掌櫃軟磨硬泡,如今卻說有要事在身,辦事都辦到這醉雲居來了,也真是新鮮。麵上不動聲色,依舊笑若春風,舉手投足間矜持有禮,隻一道銳利的目光掃過雲峘,轉向源初時卻瞬間便化作一池春水,暖光瀲灩。她正欲開口,卻看見院門處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玉手輕拂,暗金色織錦簾幔內華衣麗服雍容端莊的婦人在家仆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往這邊行來。眼底的笑意越發深了,卻故作遺憾地道,“既然如此,自然是辦正事要緊,小女子就不耽誤二位了。”

源初剛鬆了口氣,卻見雲峘扯了扯他的衣袖,順著他的目光回身望去,頓時麵色一沉,“額娘,你怎麼來了?”

佟佳氏聽他這麼一問也是一愣,她分明記得老爺說過,納采、問名之事不必讓初兒知曉,如今這納吉禮,她也是特意避開了源初來這醉雲居與親家母商議婚事細節的,卻不想,竟會在這兒遇見他。待回過神來,迎上他冰冷如刃的目光,柔柔一笑,不答反問,“額娘和羽若格格來這兒小聚順便嚐嚐這醉雲居的拿手好菜,有什麼問題麼?”

源初心知事情絕對沒有她說的這麼簡單,但她畢竟是自己的長輩,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倒是羽若,從容地上前斂衽行了一禮,望向佟佳氏的那湛藍雙眸裏再無了之前的張揚和淩厲,目光澄澈,笑容溫和乖巧。佟佳氏忙虛扶了一把,便順勢拉起了她的手,握在掌心裏,笑容親切地道,“若兒真是出落得越發楚楚動人了。”儼然一副看待未來兒媳婦的神情,看得源初心裏直發慌。

雨後的日光似透著一絲蒼涼,自雲層中灑落下來,不帶一絲溫度。微風輕拂,那懸在葉尖的雨滴便紛紛而落,泅濕了過路人的衣衫。雲峘微微側首,望向身旁的人,麵上雖平靜無波,輕握韁繩閑閑策馬,然眉宇間那一絲不悅映著眸底的寒芒卻愈發凜冽。遂輕輕搖了搖頭,不再看他,亦不多問,漫無目的地隨他轉過好幾條街。

一聲刺耳的哀號劃破一時沉寂,那聲音帶著幾分戰栗和悲憤,雲峘皺了皺眉,一緊韁繩,便快馬趕了過去。層層圍觀的百姓見他策馬而來,麵色冷峻,觀其服飾又不似常人,便紛紛退開,讓出一條道。待到了近前,才發現那一聲痛呼定是出自眼前衣衫襤褸的婦人,她麵露絕望之色,一臉頹然竟似生無可戀,懷中的中年男子一聲不響地任她緊緊摟著,破舊的布衫早已被殷紅的血跡浸染,薄唇輕顫,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多年領兵,那傷口一看便知是細長的刀刃所致,而看他們二人,及周圍百姓皆麵黃肌瘦,身上的衣裳亦是破舊不堪,便明白過來。原來竟不知不覺來到了東郊城外,而這些百姓,應該就是朝廷最近頗為頭疼的難民了。

“再不讓開,連你一起殺了!”那領頭的玄甲侍衛麵露不耐,低喝一聲,正欲揮劍,卻聽得一聲低沉的“住手”,那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此刻雲峘清俊的麵上似籠著一層暗影,那讓人望而生畏的肅殺之氣是多少次沙場征戰生死一線曆練而來,他眸若寒潭,冰冷的目光在眾多侍衛臉上一掃而過,沉聲道,“怎麼回事?”難民亦是大清國的百姓,他們背井離鄉,顛沛流離,過著風餐露宿,食不果腹的日子,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朝廷不但下令禁止他們入城,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滅,如今竟連性命都可以隨意輕賤了麼?

“喲,原來是雲將軍。”那侍衛回過神來,麵上的跋扈之色卻絲毫不減,“我們巡防營的事情,雲將軍還是不要插手為好。”話音剛落,身旁的一位士兵湊到他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他臉色微變,抬頭望向隱在人群裏的那抹月白色身影,略有不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