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病是閻王請(1 / 2)

待進入賽天仙的房間,將霍敏英向榻裏一拋,正落在賽天仙的旁邊。

賽天仙尚在夢中,被嚇得大叫一聲,猛地坐起。睜目見童牛兒胸前衣上滿是鮮血,愕然道:“相公你怎地了?”便要向地上跳。

童牛兒止住她道:“將她與我按實,休讓她跑了——”賽天仙才驚覺身邊已經多了個花兒少女,正掙紮著要爬起。忙一躍撲上,將霍敏英壓在身下。

童牛兒長出口氣,覺得有些迷糊。落身在椅上,將罩袍閃下扔在一邊。想著尋布條包束傷口,聽門上大響,轉頭見小丫頭引著林鳳凰和白玉香奔入。

二女見童牛兒受傷,急忙張羅著尋醫為他治療。

此時榻上賽天仙身下的霍敏英見掙紮不動,便張口大罵:“淫賊——我便死也不會從你——你殺了我吧——”將賽天仙、林鳳凰和白玉香聽得皆都怔住。

賽天仙素知童牛兒品性,倒信以為真,向童牛兒道:“相公,這孩兒還小,你就放過她吧。想我當年——”

童牛兒聽她不知所以便任意胡言,惱道:“閉上你的鳥嘴。”賽天仙立時噤聲。

童牛兒叫小丫頭守在門外,起身來在榻前,向仍在嘶聲大叫的霍敏英低聲道:“你弟弟霍敏玉和薑楚已被我救下,現就在京城外的村莊裏藏身。待過些時日,你自能與他們團聚——哎呦——這妮子——手倒夠狠——痛死我了——”

霍敏英驚得大睜雙目,還不肯信。童牛兒向林鳳凰和白玉香擺手道:“且勸勸她,叫她安靜些。”轉身出房尋醫治傷去了。

待回到春香院時,天已黑透。

童牛兒自幼孤苦,衣食不足,餓時三天不得一餐,飽時吃一頓頂數日。且居無定所,多在破廟和頹垣中藏身,苦受饑寒交迫的折磨長大,身體豈能不虛弱?此時加之失血甚多,叫臉色蒼白,身體乏力。

一步步拖著雙腳走上樓梯,來在賽天仙門前時險些跌倒。小丫頭見了急忙跑過扶住他。

剛進房中,還不等站穩,霍敏英已從裏間奔出,軟膝跪向他。

童牛兒忙一把拉住,道:“休如此。”霍敏英卻不肯,忍了淚水與他掙紮。

童牛兒隻覺得手腕綿軟,竟阻止不住。無奈隻得向站在裏間門口看著的賽天仙、林鳳凰和白玉香道:“快幫我嗬——怎地瞧熱鬧?”三人跑過將霍敏英拉起。

霍敏英一直不敢開口,隻怕淚水滴落。此時再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轉身將頭紮入林鳳凰的懷裏。

林鳳凰和白玉香與她遭遇相似,自然有同命相憐之感,見她哭泣,也被招惹著垂淚,三個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賽天仙心腸最軟,見了這場麵也陪著哭。

童牛兒自覺無奈,倚靠在門框上,心中道:有什麼好哭的?淚水能頂個屁用?

隻因他早把淚水哭幹,已不習慣如此。

賽天仙正抹淚時,見童牛兒的身體順著門框一點點向下滑溜,才想起他來。忙跑過攙住道:“相公你怎地了?”

童牛兒搖頭道:“沒事,怕是餓的吧。”賽天仙扶他在椅上坐下,喚小丫頭準備吃食。

童牛兒執筷道:“你們幾個都吃過了嗎?”賽天仙指了霍敏英道:“她還沒有。”童牛兒道:“為何不吃?”霍敏英低頭抹淚不語。

童牛兒歎一聲,向她道:“為何不吃飯?要餓死自己嗎?”霍敏英哽咽兩聲,道:“我失手刺傷你,心裏——好生過意不去——童大哥——我——”

童牛兒揮手道:“刺都刺了,還說這些作什麼?不如痛快地吃飯實在。”

霍敏英畢竟年紀幼稚,經不起這般沉重世事的撥弄和打擊。聽童牛兒如此說,以為他仍然責怪自己,不禁心裏委屈,又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童牛兒見了才覺得不妥,想著這孩兒正是單純,還經不起如此。無奈隻得委婉了口氣道:“休聽我胡說,童大哥不曾怨怪過你。倒是佩服你有拚死之勇,這個甚投我的脾氣,我喜歡。可你需吃飯嗬——”

他從不曾用如此軟綿的態度待過人,心裏好生地別扭。連賽天仙、林鳳凰和白玉香在側見了都感到驚訝,才知原來他也有溫柔一麵,隻是不得機會表現而已。

霍敏英抽泣片刻,道:“我爹娘在天若見我存身在這青樓之中,必要惱恨得——我豈能苟活著辱沒我霍家的門楣?”

童牛兒搖頭道:“可你爹娘必也不肯看你軟弱無能地輕生就死。其實死有何難?不過片刻而已。但活著卻不易,要與這世間苦難拚死抗爭。便被打倒在泥濘裏也要跳起來活下去,豈能輕易言敗?”

這幾句倒是童牛兒的衷心之言,多年來他便依靠著如此信念掙紮著活到今日。

霍敏英年紀還青,心思正是軟弱時候,本沒什麼主意,聽童牛兒如此說也覺得有理,輕輕點頭。

童牛兒見了心中舒展,繼續勸道:“你弟弟尚幼,還需人照料。你若不在,叫他今後去依靠何人?你倒狠心,拋下他一人不管。見了你父母時,若他們問起,你如何答?怕不好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