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生死不堪憂(1 / 2)

這位身高隻和自己相仿,但卻有三、四個粗,橫豎看著幾乎一樣尺寸,讓人初見時便覺得有說不出的滑稽。可笑過之後又要驚訝,不知老天怎會把人弄成這般不堪的模樣。

這人看起來大約五十幾歲年紀。腦殼也比尋常人大出一圈,頭發都是在娘胎裏就燙好了的自然卷,一嘟嚕一嘟嚕地披散在肩頭兩側。額頭上滿堆皺紋,累如刀刻,盡顯滄桑。一雙眼睛雖不甚大,但內裏精光滾動,兜轉靈活,一望可知是詭異機變之輩。

尤其一張大臉上密密麻麻滿是細小雀斑,遠望之下直如被蟲子嗑食過一般可怖,叫人印象深刻。

他衣衫雖然還算整齊,但也隻是家織粗布裁做,和腳上一雙白帛做麵,金絲雙繡的靴子不搭調,也不知哪個是從別人身上扒下來的。

歪坐在逍遙椅裏的大漢見這人走出來,連忙站起身形,收斂住散漫表情,恭敬地施禮道:“大哥——”

這人先止步將大堂裏亂七八糟的情景掃視一番,目光隻在童牛兒身上稍稍停留便移開。然後向執禮的大漢略點一點頭,在鼻子裏輕哼一聲算作應答,顯得十分傲慢。

背負雙手緩步走到那張鋪著虎皮的大椅子跟前,略微端正一下骨肉,慢慢坐下,但目光卻一直越過童牛兒看向他的後麵。

童牛兒覺得奇怪,轉頭看去,才見金錦夫人正緊張地結束雙手站在離自己一步遠近的地方,把頭低得快要貼在胸上。叫秀發散披在肩側,顯得更加地柔弱。

大漢上前兩步,指著童牛兒道:“大哥,這廝就是那個什麼牛兒,我抓回來交差。對了,他還殺了我們一名兄弟,連同他老婆。”

然後轉頭向童牛兒喝道:“見了我大哥怎地不跪下見禮?不懂規矩嗎?”童牛兒還沒有弄清目下形勢,不知道該如何和他們計較。也不言語,隻低垂著眼光裝傻。

大漢見他不搭理自己,立時光火,揚起比童牛兒的臉還大一圈的巴掌就要打。

上麵那人見了揚手阻攔道:“莫傷他。”大漢倒聽話,悶悶地哼一聲,閃身退到自己那張逍遙椅前,一屁股坐下去,叫椅子發出一聲撕人心肺的慘叫。

上麵那人仍把眼光停留在金錦夫人身上,片刻後向旁立的人吩咐道:“與這婦人一個座位。本是大家閨秀出身,休叫她失了身份。”

然後看向童牛兒,眼色卻在瞬間變得尖銳,似兩把利刃般鋒利地直刺過來。童牛兒不堪與他對視,把眼睛扭向一邊。

這人見了猛地哈哈大笑幾聲,顯得爽朗。然後探前身體,向童牛兒道:“你知我是誰嗎?”

童牛兒雖隱約猜想,但不敢肯定,慢慢搖頭。

這人卻在嘴角翹出一個譏諷的微笑,道:“你從京城奔波千裏來此,不就是為了剿滅我嗎?怎地會不識得?”童牛兒才知自己猜得不錯,這人果真就是汪燒餅。

汪燒餅見他臉上有恍然神色,微笑著點頭。道:“都傳言我是賣燒餅的出身,是以有此諢名,其實不然。我家裏本也是書香門第,祖上世代為官。十七年前我曾參加科考,名屬三甲。可恨那考官就因為我生得異相,卻將我的名字除去。”說罷低歎一聲,神情抑鬱。

沉默片刻,又霍地開顏,向童牛兒道:“你可猜得出別人為何叫我汪燒餅?”

童牛兒自小在市井間混跡,何等的機敏?對這類油滑聰明最熟悉不過。聽汪燒餅問得直接,忍不住先就笑起來。汪燒餅見了也笑,道:“說來聽聽,不怪你。”

童牛兒膽子最大,被他挑起興致,便口無遮攔地道:“一張大臉上滿是黑點兒,倒真的如烤熟的燒餅上灑滿芝麻,還是黑芝麻——”

不等他語聲落地,聽旁邊傳來“嗷”的一聲怪叫。童牛兒還沒弄明白狀況,腹上已受下重重的一拳,把他打得向後麵直飛出去丈多遠才停住,噗通一聲跌倒。

抬頭見抓拿自己的大漢正把一張慘白大臉俯在自己的眼前,咬著牙齒恨聲道:“怎地敢說?找打嗎?便成全你。”

童牛兒隻覺得肚子裏的髒器下水好像都顛倒了位置、碎裂成破爛,痛得他口眼歪扭,喘氣嗚咽。斷續道:“他——說——說——不怪我——”

汪燒餅卻在上麵冷哼一聲,道:“我生平最恨逞著膽量耍小聰明的人。可見你心思歪扭,不是良善之輩,難怪投身在錦衣衛裏。說,來我古良要探聽什麼?是不是想攻打?”

童牛兒平生最恨受人愚弄。知自己受騙,不禁惱得眥目。喘均勻一口氣,尖聲道:“你這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