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雖在東廠當差,但與魏忠賢比起來官職卻還嫌低下,倒從不曾見過這個閹兒的墨跡,自然也辨別不出真假。在手裏翻轉著看過半晌,見一切細節都沒有破綻,也糊塗起來,不敢斷定。隻好先小心保存,想等著回到京中尋魏忠賢身邊當差的朋友幫著分辨,然後再做打算。
但方威實在是恨童牛兒入骨,覺得每多看他一眼便多添一分惡心,也就多忍受一分折磨,是以恨不能叫童牛兒立刻在麵前消失才舒暢。
心思兜轉之間,便想出叫胡三爺與魏豸用言語糊弄著童牛兒,要把他誑入古良城裏去救金錦夫人的計算。
方威對能否成功本沒什麼把握,卻正巧銀若雪來逼童牛兒去攻打古良,促成童牛兒隻身犯險,冒死臨危的困境。
方威待得到監看童牛兒行蹤的兵士報信後,歡喜得形於顏色。找來當地與古良城裏汪燒餅等人有瓜葛的住民,有意無意間將這一秘密遮遮掩掩地泄露給他。
這人聽聞後暗自吃驚,得機會離開片刻便將消息傳給汪燒餅得知了。
這汪燒餅本是當地一個破落的窮酸,此番鬧事隻因時運不濟,命裏潦倒,無奈出此下策。卻不想他這邊一呼,那裏便有數千人響應。才知世間竟有這多人不肯安守貧困,甘願逞勇,於是便轟轟烈烈地鬧騰起來。
其實汪燒餅骨子裏並沒有多餘的欲望;也從不曾想要因此如何,是以這鬧騰也局限在沒有章法的混亂範圍裏:養下的一群人原就是善惡不分、頑昧不冥的白丁,往日裏就不肯吃太平飯。此時嘯聚一處,更加猖狂,隻知搶掠燒殺,奸淫嫖竊,禍害著將他們養大的這片水土,糟踐著素日為鄰的一方百姓。
時日雖然不長,但為惡之深已叫人咋舌,若比較起來,倒不比閹黨徒眾差多少。也不枉“匪盜”之名,是叫人惱恨的禍患。
汪燒餅得知有錦衣衛混入古良城中刺探情報,倒嚇一跳。忙把各路把守的頭目叫來詳加詢問,很快得知疑似城南老金家老二的童牛兒的行蹤,於是派出那名屬手下八大金剛之一的大漢去抓拿。
童牛兒自以為行事機密,卻忘了這小城不比京都,平素來往的生人就少;此時被汪燒餅占著,連外界的鳥雀都難得飛進來。童牛兒一張沒人見過的生麵孔躥街過巷地走,怎能不引人主意?是以抓他倒不費什麼事。
這些暗藏的曲折過往想起來也不費多少猜疑,童牛兒隻需前後對應一番就明白個大概,不禁恨得咬牙。
但他知道方威身居東廠五龍將軍之一,官高職顯。自己若把他如何,那雷怒海定然不肯善罷。須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能包住火的紙,一旦消息走漏,自己的小命怕是不保。
童牛兒隻以為自己夠狠毒,卻不曾想那方威武功比他高出多少,要殺之談何容易?
這情形好似老鼠恨透一隻貓,在心裏計算著如何除掉一般,有些可笑。但從中亦能看出童牛兒骨子裏不畏任何的好勝之勇有多濃烈。
方威雖然殺不得,可那個一堆肉胡三爺隻是個小角色,倒可以幹掉,出出胸中這口惡氣。
童牛兒這樣以為著,忍不住在嘴角浮起輕蔑陰狠的微笑,是他想要為惡時的一貫表情。
銀若雪一邊瞧見,忍不住在鼻子裏輕哼一聲,道:“又想著害誰呢?方威嗎?”童牛兒聽著熟悉,想起也曾被賽天仙如此喝破心事,不禁顰起雙眉懊惱。
才知道女人都是貓的來世,自己剛露出一點腥味她們就聞得到。
銀若雪靠攏過來,道:“休打方威的主意。若叫我爹爹知道了,誰也救你不得。”童牛兒嗯一聲,道:“你也救不得嗎?”
銀若雪卻嗤地一笑,道:“我嗎?憑什麼救你?”
童牛兒聽她用這樣言語招惹自己,立時興起,一躍撲過就要摟抱銀若雪,口中高叫著:“就憑這個——”銀若雪自然不甘被他輕薄,笑著逃開。
二人嬉鬧片刻,然後寧定。
銀若雪認真道:“正經些吧。你卻說說,這一次該有攻打古良的計策了吧?”童牛兒早在心裏想過這個,以為汪燒餅給金錦夫人的三日已經過去一日多,還需趁早行動,不然豈不把金錦夫人害了?但汪燒餅既然已經熟悉自己,自己斷不能親自領兵,以防一攻不下,汪燒餅惱恨自己,禍及金錦夫人。
童牛兒既將萬事想得周全,胸中也就有了錦繡的計算。笑著對銀若雪道:“我的五將軍,你想不想親自上陣,一戰拿下古良和蘇冥兩鎮,叫你爹爹和滿朝文武都讚你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