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傻子走近,童牛兒招手道:“過來,比比咱倆個誰傻。”傻人指了他嘿嘿傻笑,道:“自然你傻。”話未說完,一縷口水已流下來,滴在地上。
童牛兒忍住嘴邊笑容,表情認真地道:“不見得吧?我看你比我傻。”傻人聽了大不樂意,隔牆指了童牛兒跳腳高叫道:“你傻——你傻——”
童牛兒嘻嘻一笑,道:“我問你的話你若能答上來,就是我傻,如何?”傻人似聽得明白,點頭嗯了一聲。
童牛兒道:“你說你家幾口人在?”傻人哼了幾聲,掰著手指數道:“爹,娘,我,大黑——沒了。”
童牛兒道:“誰在屋中?”傻人想了一想,道:“爹,娘,我,大黑——沒了。”
童牛兒又問:“今兒晚飯吃什麼?”傻人嘻嘻一笑,道:“烙餅——卷大蔥。”
童牛兒點頭道:“不錯,我確實比你傻。”
銀若雪見他如此逗弄傻人說話,甚覺有趣,探頭來看。傻人見了她如花容貌,立時驚住,嘿嘿笑著道:“嗯,好看——真好看。”
銀若雪見他目光呆滯地看向自己,嚇得忙又縮回身去。
忽聽茅屋中有婦人高聲道:“牛兒,你和誰說話呢?”傻人聽到呼喚,轉頭答道:“娘,這兒有個好看的。”
銀若雪明白傻人在說自己,不禁又氣又笑,向童牛兒道:“他和你一個名呢。”
童牛兒苦澀一笑,道:“人家是有娘的牛兒,我是沒娘的牛兒,可差得遠呢。”
銀若雪知他身世淒苦,甚覺疼惜,將童牛兒的手握了道:“可他是沒人愛的牛兒,你卻是有人愛的的牛兒,還不知足嗎?”
童牛兒聽她如此說,立時長了精神,伸臂環入她腰下,將臉兒湊過道:“是嗎?我怎地不知?你卻說說你對我怎個愛法?”銀若雪笑著推他。
二人正在嬉鬧,聽一女子聲音道:“二位來這裏有事嗎?”
二人轉頭看去,見隔牆站著一位五十幾歲的婦人。個子不甚高,穿一襲青色衣褲,腰係藍色布帶。裝扮雖不華美,卻十分整潔。花白頭發半梳半散,遮掩的臉龐圓如鵝卵。膚色細白,尤其眉眼十分清秀。雖已是昨日黃花,但微翹嘴角仍帶三分嬌俏,不顯徐娘老態,依稀可辨昔日美麗風韻。袖麵高挽的雙手沾著麵粉,可證傻人所言不虛。
童牛兒執下一禮,道:“大嬸,我和我媳婦在離此五十裏的馬家集居住。剛剛新婚不久,她——她懷了身孕。我倆個本想出來散散心,順便打些燒柴以備冬用。就怨她貪看一路景色,結果走到這裏,不及返回,肚內又餓。想麻煩大嬸賞口吃的,再借宿一夜,明早我為大嬸打大大的一擔柴報恩答謝。”
銀若雪聽他在言語裏占盡自己便宜,惱得用雙手把童牛兒背在身後的手攥得咯咯地響。童牛兒忍痛不過,甩脫道:“我說的不是嗎?就怪你催迫著要一直往前走,才走到這裏。現在可好,哪還來得及趕回去?”
婦人見兩個年輕人衣飾雖也是貧寒人家子女,可這男兒生得舒眉朗目,鼻正口方,十分俊秀;那少女更是罕見的美人兒,心中先就有三分喜歡。又聽童牛兒說得言辭懇切,顯是知書明理之人。便將搖搖欲墜的院門拉開,笑著道:“貧家本想留客住,隻怕客人嫌家貧。二位若不嫌棄,就請進吧。”童牛兒執禮相謝,踏步入門。
銀若雪見那傻人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在自己臉上,似要撕下塊肉來般用力,生怕他撲向自己,忙跟隨在童牛兒身後走入,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拉住他衣襟。
婦人見了忙喝止正向前湊的傻人,道:“傻牛兒,快回屋去吃烙餅,晚了怕就吃不到了。”傻牛兒一聽便急了,應過一聲,大步向屋內奔去。
童牛兒向婦人道:“他是您的孩兒嗎?倒有些可憐。”婦人搖頭道:“哪裏是嗬。誰也不知他從哪兒來的,整日在這村中瘋癲。見東家蒸饅頭,就索要兩個饅頭吃,見西家烙大餅,就蹭一頓大餅吃。這不,今兒見我家烙餅,就賴著不走了。看著是可憐,誰也不忍心趕他,任他吃還能吃多少?”
話未說完,三人已進入屋中。
銀若雪四下打量,見是一間廚房。灶台內煙火滾滾,灶台前伏著一人,正用兩根長大竹筷子翻烙著鐵鍋中的麵餅。
這廚房本是煙熏火燎之地,按說難保潔淨。偏偏這一間卻收拾得四白落地,一塵不染,連堆在灶旁的柴草也放置得順順當當,看著叫人舒暢。東西各開一扇門,通向兩邊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