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叔德見他耍如此賴皮,心中不悅,道:“蓮兒在信中說虧你救下她性命和清白,她已與你成婚,且將她貼身穿的小衣叫你拿回作為憑證。怎麼?你還想不認嗎?”
童牛兒才知唐婉蓮用肚兜做信物的用意何在,暗罵“該死”。呆了片刻,隻好起身向唐叔德拜下,口稱:“嶽父大人在上,小婿這廂有禮。”唐叔德麵上卻無笑意。
隻因他實在不喜歡童牛兒這幅懶散無忌、任什麼事都不在意的潑皮無賴相,以為自己的女兒貌若天仙,且性格溫婉,知書達理,是萬裏難求的絕佳良配,本該嫁與一名賢達良善之士。
可蒼天捉弄,促巧成拙,怎會嫁了這樣個人?以後豈能鼓瑟和諧?相敬如賓?不禁在心中哀歎一聲,以為女兒命苦。
但不論自己如何不願意,奈何事已至此,再無可更改的餘地,女婿還是要認下。命人在廳中擺下酒宴招待。
童牛兒自入東廠後,各種禮數學得周全。骨子裏雖仍是乞兒脾性,但行為舉止已經中規中矩。
與唐叔德把盞三圈後,唐叔德心下暗驚,以為這小兒衣飾雖粗陋,但聽他言談,看他氣度,卻絕非出身農家的平庸之輩,小心套問其來曆。
童牛兒何等精明?自然知道嶽父大人的心思。
但想著東廠錦衣衛的名聲太臭,自己若報出來怕會將嶽父嚇到半死。便婉轉道:“小婿救下婉蓮也是湊巧。小婿其實是兵部派出到山上寺中打探消息的密作。隻因這梁濟寺中的匪盜太過猖狂,惹下極大民憤。兵部受刑部所托,有意將其一網打盡,為民除害。”唐叔德聽了這番言語自然歡喜,以為若真如此女兒就有得獲自由之日。
但轉念又覺不可信,折彎打聽兵部中的情形。
童牛兒久在禦林軍中混事當差,自然熟悉,將黃堅等人一一描述。唐叔德聽他說得一字不差,始信其真。問起他的官職,竟是正五品的副將。自己苦熬這多年,才升到從七品的縣令,無法與之相比。忙起身淺執一禮,心中暗喜,想著:這青年不過二十幾歲,已是這等官階,來日前途不可限量。女兒嫁與他,倒也算般配。
唐叔德小心問起童牛兒準備如何剿滅這股匪患。
童牛兒有半斤老酒在肚中,言語自然放肆起來。所幸他原在禦林軍中當差,對京城左近駐軍十分熟悉。此時將嘴一撇,把各路軍馬都調來用,似乎他是總領督軍的大元帥一般。
唐叔德聽罷在心裏暗暗一算,發覺自童牛兒口中流出的軍隊加在一起竟有十數萬之眾,才知這小兒在說酒話,又把心提了起來。以為他以前所說怕也都是假的,自己的女兒可能還是救不出來,不禁又愁上眉頭,漸漸少了言語。
童牛兒酒量驚人,雖醉但不糊塗,已看出唐叔德的臉色,暗自嬉笑。想著嚇他一嚇,向懷中摸索片刻,掏出一物亮在掌心向唐叔德道:“泰山大人,你看這是什麼?”
唐叔德凝目看時,見是一塊雕工精美的銀質小牌,正麵有一隻似鳳非鳳,似鴉非鴉的怪鳥。下麵刻有‘朱雀’二字。翻轉過來看,見上有‘皇家禦用錦衣衛製’字樣。
唐叔德雖不曾見過此物,卻識得上麵字跡,不禁駭了一跳,道:“這——這是調遣錦衣衛朱雀營的令牌嗬。”童牛兒又將另一隻手一張,正是白虎營的令牌。
唐叔德見他有雙令在手,心下更驚,道:“你怎會有這個?”童牛兒道:“我本是兵部尚書黃堅大人委任的特遣使,專為剿滅梁濟寺的匪盜而來。因怕軍隊兵士武藝低微,攻寺不利,是以特借下東廠中朱雀白虎二營的錦衣衛歸我差遣,隨時聽調。”
唐叔德本不欲信,奈何兩塊銀牌就在他手中,叫人不得不信。想了半晌,猜不透童牛兒是何來路,怎地會有這大權勢?竟能調遣皇家禦衛來用。
童牛兒見他臉上仍有疑色,眼珠轉動,已有主意。將朱雀營的令牌放入唐叔德手中,鄭重道:“泰山大人,我剛好有一事相托。你明日便親自啟程入京,憑此令到東廠調朱雀營一百八十六名錦衣衛盡皆趕往玉台山翠屏峰下埋伏,我回去後自有安排。”
唐叔德不待他說完,早嚇得慌忙將銀牌放回童牛兒手中,道:“賢婿,你身在京中,或許不知,外放官員不屑說見到錦衣衛,便聽人說起這三個字心中都驚。你——你還是休讓我去了。”
童牛兒正色道:“泰山大人,你有令牌在手,怕的何來?救婉蓮下山,必得他們相助才可,你若不去,還叫我托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