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有女已長成(1 / 2)

童牛兒看了片刻,低歎一聲,聽窗邊梆敲二更。起身來在屋外,喚醒蜷在門口正睡得香甜的小丫頭,掏出一錠五兩重的大銀與她,道:“去買桌上好的菜肴,酒要多些。”又摸出一錠二兩左右的小銀遞過道:“這個收好,留著給娘買肉吃。”

小丫頭歡喜得兩眼放光,一疊聲地謝,轉身搾著雙臂,雀兒一樣飛去了。

童牛兒知賽天仙手上收得緊,計算得又精細,小丫頭便把雙腿跑斷,怕一文小錢也落不下。自己這多日不在家,她必渴得厲害,想著得機會該再給她些才好。

鶴翁酒喝得愈多,話卻越少,臉色慢慢平和。他已覺得隻憑那幾個字便認下這個女兒有些唐突。

其實當年自己將字寫成何樣,妻子又繡成何樣二人早不記得。而在這繈褓上繡這幾個字的父母天底下何止百千?

他望向雲婆婆,見妻子仍將賽天仙的手緊攥在手裏,眼中目光熱切,不住地為她夾菜添酒。

賽天仙哪吃得下?哭一陣笑一陣,左一聲爹,右一聲娘,如羔啼奶,似犢喚親,聽著叫人心碎。

鶴翁低歎一聲,轉頭見童牛兒將盞舉在唇邊,正微笑著看他。

二人目光相碰,心下各自了了。

鶴翁輕輕點頭,道:“好不容易尋到她,再不會叫她失去了。”

童牛兒明白他語中所指,道:“那是最好。其實人情雖雜,隻一個‘親’字便了。你若以親子之心待她,她也必以親父親母之心待你二老,真假又如何?”

鶴翁聽他竟說出如此言語,正中自己心窩,一時驚住,才知這小兒確是不可小窺之輩。

這日童牛兒剛入營中,見一名錦衣衛飛步向他跑來,大口喘著道:“童大人,我正要去尋你,快去雷公公那裏報號。”

童牛兒心中一驚,暗想:無恩無怨的,他尋我作什麼?莫不是我前兩日去林猛那裏的事被他知曉了?不該嗬。”

一路之上心中忐忑,馬上加鞭,飛馳到內廷,雷怒海辦公的府衙門外。落馬後一路報著姓名,瘸著一足向裏行去。

其實他腳踝的傷早已好了,如此隻為教別人看著可憐,少拿事情麻煩他,讓他多些時間賭錢吃酒耍樂。

待入廳門,見杜天橫、申寧、董霸、方威、銀若雪五龍將軍和三十多名東廠首領大人俱在。

雷怒海踞案而坐,花白長發飄搖,目光冷漠地看向他。

童牛兒來在案下,跪膝稟禮。雷怒海輕哼一聲,緩緩地道:“童牛兒,寶馬鎮府丞兵督和地方鄉紳等人聯名上折,奏你剿匪保鎮之功。聖上聽聞,龍顏大悅,禦筆親批,特隆恩加封你副將軍之職,領正三品。還不謝恩?”

童牛兒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會有這大一個喜訊砸在自己頭上,隻覺得忽悠一下,險些趴伏在地起不來。緩了片刻,叩頭謝恩。

四立眾人卻以為這小兒托大,得下這大個好處還如此傲慢。除去銀若雪外,各個瞧著有氣。

尤其方威,將雙拳攥得叫指甲摳入肉中,卻不覺得痛,一雙眼睛似要噴出火來。五龍將軍中隻有杜天橫領正三品,餘下四人皆是從三品。童牛兒卻是一步登天,已將眾人踩在腳下,怎不叫人惱恨?

待散堂後,童牛兒暈暈乎乎地隨眾人從廳中出來,連裝瘸一事都忘了。可還未等笑出,頭上已挨一掌,抬眼見銀若雪正狠狠瞧他。

童牛兒心思電轉,立時明白自己得此天恩必與她有極大關係。聽銀若雪低聲道:“你幹的好事,還不隨我來?”

童牛兒一時迷糊,不知自己又因何事惹她惱自己,隻得在後垂頭跟隨。

待入雷府,登上繡樓,關好房門,銀若雪卻不理他,直入裏間去了。童牛兒在地中央站著等了片刻,不見她來嗬斥,倒覺得奇怪。

銀若雪本是比他還要小兒的脾性,自從以身相許以來,將全部心思盡數投入他懷抱。

若換做別家女孩兒,如此本是正常。可偏偏銀若雪從小養成偏執小姐脾氣,以為自己與童牛兒既已合二為一,任事都不用再遮掩,索性撕扯去全部偽裝,向童牛兒直白麵對。

童牛兒待見了銀若雪對他頤指氣使、刁蠻無度的本來嘴臉,不禁嚇得膽寒。

他以前自然也遇到過這類女子,但經不住他鎮壓打擊,最後全都馴服。可這些手段他怎敢向銀若雪使?

首先銀若雪是當朝權專天下的東廠大總管雷怒海之女。

童牛兒縱是不畏死的無賴性格,但也隻是不畏死而已。人死之後一了百了,怎樣都好說;難的是活時的日子不易過。他知憑這個嚇不倒人家,是以也不敢拿出來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