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名叫吳德勝,跟蘇陌一樣是個孤兒。五歲時便淨了身入宮。剛進宮那會兒,還是個小孩子,少不了受欺負。剛開始的時候,被欺負了,吳德勝晚上還會偷偷的掉眼淚。可是日子久了,便也習慣了被欺負著的生活。說起來也是吳德勝這個人的心誌要堅定一些。盡管每日都受到那些年紀稍長的太監和宮女的欺負排擠,但他還是盡心盡力的做好每一件屬於自己的工作。小孩子的他也不會去巴結宮裏的那些大人物,隻是安安分分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多年受欺壓的經曆使得他的心誌相較以前,更為的堅定。
或許真的是上天眷顧,在他十二歲那年,他偶然在認真的工作的時候,被大內總管太監安進才看到,覺得這小太監幹活有眼力,心思玲瓏,還肯幹。於是便帶到身邊當了小跟班。
安進才那時候已經在文帝身邊服侍了二十三年,與文帝的情分非比一般。而且安進才深諳帝王心術,知道宮裏的大人物喜惡什麼樣的人。於是靠著一顆玲瓏心思,左右逢源,但是卻是對文帝忠心耿耿。吳德勝跟了安進才時間長了,自然也學會了安進才那一套為人之術,也牢記了安進才教導自己“咱們閹人,幹什麼都好,千萬別得罪人,萬萬別幹涉朝政”的原則。這許多年來靠著自己的肯吃苦肯幹活,慢慢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這個禦前太監的位置。
所以剛剛他被蘇陌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之後,根本沒覺得怎麼樣。
隻是有些恭敬的說道:“還請蘇公子隨我入宮一趟。”
“入宮?”蘇陌眉頭一皺,拍拍屁股站起來。他一聽到“入宮”兩個字,先想到的是淨身入宮的那個入宮……
吳德勝沒有蘇陌思維那麼跳躍,還以為是蘇陌不知道因為何事便被召入宮而皺眉呢,於是解釋了一句:“蘇公子在寒學宴上那一手題菊花,聖上讀後覺得回味無窮,特命小人前來請蘇公子入宮談些有關詩文的東西。”
蘇陌第一反應是“你這是在逗我”。當今天下寫的一手好詩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寫的比自己胡謅出來的那首什麼題菊花好千百倍的更不在少數,怎麼就沒見皇帝召見他們。我是長的比他們好看還是怎麼樣了,一共在寒學宴就說了那麼二十八個好聽的字,就能麵聖了?
蘇陌細細一想,也就猜到了點端倪。自己本身既然與那些文人相同,那麼問題就一定出在自己現在哪些地方與那些沒有被召見的文士的地方。那麼答案就很明顯了。那就是自己是走觀閣的弟子,而那些人不是。
雖說將走觀閣當了家,但是一想起走觀閣的神秘,蘇陌還是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
就像傷口,你不注意它,它便痛的沒有那麼明顯。可是一旦你關注了它,那麼你會越發覺得疼痛難忍。
沒有什麼能讓蘇陌將注意力放到走觀閣的神秘感上的時候,他不會覺得很怪異。可是一旦有什麼事讓蘇陌想起來走觀閣背後不知道隱藏著什麼的時候,他就覺得芒刺在背。
蘇陌沒法拋開這個念頭,因為今日的麵聖穩妥是因為走觀閣的原因才會發生的,太監的話說的冠冕堂皇,但是事實是什麼誰知道呢?而走觀閣本身並非自己很了解的,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今日入宮到底是福還是禍。若是福倒還好了,他的夢想基本算完成了——皇帝都見了,莫非還會窮?若是禍……自己的小命今天是難保了。
蘇陌雖然也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道理,可是道理這種東西,永遠是用來說給別人聽的。他怎麼能不惴惴不安。
可是自己現在在這胡思亂想,並不能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倒不如跟著這個死太監進宮看看。若真是大禍臨頭,也真算是命了。
蘇陌的腦海裏天人交戰,連一旁許佳憐給他使眼色都沒看到。
許佳憐一聽太監的話,心裏就踏實了七八成,今日小師弟進宮多半不會出什麼紕漏。於是便使眼色給蘇陌讓他放心去入宮。可是不成想蘇陌自己腦子裏各種想法亂轉,根本不曾捕捉到她的意思。
“走。”蘇陌一咬牙,拔腳先往門外走去。太監在其後跟著。
一出門,一陣冷風吹來,蘇陌簡直覺得自己眼淚都要留下來了,他不禁生出來一種他是一個趕赴刑場的英雄的雄壯氣魄,於是心裏默念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大概我這壯士一去不複還的背影還是挺帥的吧,不知道大師姐怎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