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我帶浩浩去遊樂場,你去不去?”田小鳳把浩浩抱在懷裏,眼睛裏含著淚.
浩浩不哭不鬧,乖乖地歪在媽媽的脖頸窩裏,用一個小孩子懵懂的意識,盡量不給大人“添麻煩。”
旭東冷哼了一聲,眼睛掃向對麵的一對母子,神情複雜,他沒說什麼鑽進裏屋,重重摔上門。
歸於寧靜。
田小鳳也不再多說什麼,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換了副表情,推開門,換了身出門的衣服,又利利索索地從櫃子裏拿出浩浩的帽子手套圍脖,掩門就走。
她還是盼著旭東能叫住自己,畢竟是一家人,表麵再冰冷,再破裂,心裏到底還是愛著的,她在外麵側耳傾聽了好久,不見有一點動靜,升騰起來的情感慢慢落下,沉進了更深的一層,舉起胳膊,用袖子在臉上拭了幾下,重新裝上溫柔的笑意,拉起浩浩就出門了。
田小鳳顧還不上難受,過了以愛情為生的年齡和階段,她知道現在的生活中有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浩浩,還有金錢。
遊樂場是孩子們的天堂,浩浩跑來跑去,爬上爬下,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興奮,這種興奮深深地刺痛了田小鳳的心,就這麼一個簡單的遊戲,她都沒有滿足過孩子,這樣想著,田小鳳的眼眶就紅了。
心裏的痛,比這臘月的寒風更刺骨。
懂事的浩浩還以為自己的貪玩惹媽媽不開心了,局促地站在原地,一隻手扯著媽媽的衣角,低著頭,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
田小鳳看浩浩這般敏感,一點都不像其他同齡的孩子那樣無憂無慮,心裏酸酸的,她別過頭,不想讓孩子看到自己流眼淚。
努力抑製了幾下,眼睛裏的水汽越凝越多,不知道是世界模糊了,還是她的心模糊了。
那些她曾經以為牢不可破的誓言,那些陪她度過一個又一個孤寂深夜的信念,還有那個胸膛厚實,手掌有力的男人啊,是誰帶走了他們?
田小鳳的視野就像她的人生一樣,開始濃霧四起,看不清,摸不著,踽踽獨行的感覺給她平淡無奇的生活增添了幾分苦澀。
她試圖用回憶和幻想在這分苦澀中加一分甜,誰知道這分虛幻的甜,就像服下的糖衣包裹的藥丸,一瞬即失的甜意過去,是回味無窮的苦味,從喉頭到心髒,一路綿延悠長,溫柔地諷刺提醒著她,現實永遠不可能依靠幻想來取暖。
田小鳳感覺到孩子抓著自己衣角的手越來越近,她輕輕握住浩浩的小手,“咱們去那邊看看有沒有更好玩的。”
小孩子的手軟軟的,暖暖的,讓人忍不住想要用盡全身力氣來保護。
兩點淚珠滑落,無聲地滴在幹燥的水泥地上,淚水經過的肌膚,經風一吹,冰冷幹疼。
有一個身影在田小鳳的眼睛裏越來越清晰,就像撥開了濃重的霧霾,看到了久違的太陽,這種感覺讓她有點意外,也有點羞恥。
“我猜你們就在這裏。”王川先開口,他把兩張紙巾遞進田小鳳手機,“風大,沙子吹進眼睛裏了吧?”
田小鳳破涕為笑,“是呀,這風有點大,”她蹲下身子,幫浩浩戴正帽子,起身麵對王川,“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裏?”
“我……你說過聖誕節要帶浩浩出來玩的,我……我也是隨便轉轉,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這裏了。”王川的喉頭抖動幾下,臉紅到了脖子根,“順便的,順便的。”
田小鳳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女了,有些事情,不說出口,大家心裏都明白。
“浩浩,我們去坐旋轉木馬,好嗎?”田小鳳蹲下身子,拉好浩浩的衣服,捏捏他的臉蛋。
“那多沒勁兒!”王川幾步上前,蹲下身子,“叔叔帶你去鬼屋玩,好不好?嗚,我是大魔王,怕不怕!”王川說著,用雙手的手指把一張臉撐成了奇形怪狀的樣子,“小朋友,你敢看我嗎?哈哈哈!”王川學著動畫片裏大魔頭的聲音,把浩浩都逗笑了。
男孩子天生喜歡冒險,浩浩自然是又害怕,又想進去,他用眼光詢問媽媽,田小鳳點了點頭。
兩個男人,一大一小,牽著手進了鬼屋,田小鳳說什麼都不去,她膽小,就一個人留在外麵看東西。
目之所及,大部分人都是全家一起出來玩的,歡聲笑語,其樂融融,心裏不免苦悶,找了個長椅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田小鳳的臉上不知何時升起了一絲笑意,像是被這寒冷的冬天催眠了一樣,僵在臉上。
“給你,光顧兒子,自己的都忘記帶了。”田小鳳正在發呆,一個聲音驚了她一跳,還未反應過來,懷裏被塞進來一個大紅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