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鍾馗真的再也沒有出現在這間屋子裏,像是在這個城市裏憑空消失了一般。
在張楠的世界裏,憑空消失不見的人有很多,他們可能是他熟悉的任何一個人,唯獨不應該是宋鍾馗。可是,上帝的安排,偏偏就是這樣,宋鍾馗真的消失不見了。
宋鍾馗是張楠認識的人裏麵,最鍥而不舍的一個人,如果不是遇見意外,再得知事情和張楠有這麼大的關係的情況下,他不可能撒手不管,更不可能消失不見。
有一種遺失的感覺。
甚至有點盼望宋鍾馗來,盼望他把自己揪出來?好讓自己的良心得到解脫?盼望他和自己再痛快地決鬥一場?盼望再和他來一場暢快淋漓的對話,盼望著在喝一碗他做的小米粥?
張楠也說不明白。
宋鍾馗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雖然兩個人處於勢不兩立的狀態,張楠卻對他生不出半點的厭惡來,甚至打心眼裏對他有一種敬重感。
那天,他也不是真的想用匕首捅宋鍾馗的,如果他們兩個之間必須有一個死的話,那個人肯定是他自己,而不是宋鍾馗。
程傑倒是來了一次。
是一陣遲疑的敲門聲打斷了張楠的沉思,許久都沒有過動靜的屋子,就連一陣敲門聲都顯得清脆悅耳起來。
打開門的時候,程傑正警覺地站在門外,其實是站在樓梯的最後一階台階上,一副隨時都要逃跑的樣子,程傑見開門的是張楠,立馬放鬆了警惕,還是不忘問了一句,“楠哥,這屋裏有其他我不認識的人嗎?”
張楠搖頭。
“那,讓我進去坐會兒可以嗎?”程傑滿臉苛求。
張楠把門完全打開,程傑跟著進了房間,這屋子從來都很冷清,卻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冷情過,初夏的熱度已經開始感染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唯獨遺忘了這個房間,遺忘了房間裏的這個男人。
程傑在屋裏轉了一圈,“他們人呢?都搬走了?就剩下你一個人了?”
“嗯。”張楠回答,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所以,喉嚨有點堵,他咳嗦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都搬出去了。”
程傑微微一愣,稍微有點失落,走到沙發邊,倒了下去,“嘿,楠哥,這小胡子聽性感,有點男人味,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將來也留嘬小胡子,你瞧怎樣?”
張楠笑笑,“你來找陳秋涼?”
“額,”程傑有點意外,這次也沒有再遮掩,“是,她沒有回來過吧?”
顯然,程傑這年紀的少年,很少關注社會新聞,所以,也並不知道溺死的女大學生這件事情。
“沒有,”張楠搖搖頭,“你很喜歡她?”
程傑偏頭思考的許久,他努力回想,想要捕捉曾經讓他翻江倒海,寢食難安的感覺,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那種感覺了,甚至她的臉龐,她的味道,她的聲音,都糊成一片,完全拚湊不起來了,那個粘稠的夏天裏發酵的荷爾蒙氣息,稀薄成記憶裏最普通不過的一天又有一天。
喜歡還是不喜歡?
“曾經吧!”程傑笑得很坦然。
程傑離開的時候,張楠站在陽台上,眯著眼睛,少年走在陽光裏,他麵前的路有那麼長,那麼長。
g大校園,青春洋溢,張楠漫步在每一個陳小柔曾經提到過的地點,他想走一遍她曾經走過的路,雖然不能肩並肩,手牽手。
耳邊似乎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圖書館正門左側一片地方,是英語角,下雨的時候就在一樓的大廳裏進行。我的英語可是超級棒的!”
“圖書館後門前麵的橋叫做真知橋,為什麼不叫真知棒呢!哈哈哈……”
“小河邊有很多石凳,又有很多大樹,是情侶們約會的天堂,尤其是夏天夜晚,一個黑影,一個黑影,全是一對一對的!我也想和你一起在哪裏坐坐……”
“二食堂距離女生宿舍最近,我喜歡二樓左邊數第三個窗口裏的杏鮑菇炒肉和涼拌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