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瑉顯然身子不大能動,隻是頭微微轉動了下,啞聲道:“現在是晚上嗎?什麼時辰了,我躺了幾日了?”
趙樸真轉頭看了眼敞亮的屋裏,臉色微微發白,顫聲道:“王爺您先歇歇,我請公孫先生過來。”她疾步走出門,整個人猶如踏在雲端上一般,茫然而無措地走了幾步,才想起來王爺才醒身邊不能無人伺候,叫了個門口守衛的兵士去叫公孫先生來,那護衛看了眼趙樸真,仿佛見了鬼一般十分惶然,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她看那護衛的神色大變,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不知何時流了一臉的淚水。
過了一會兒公孫刃推著公孫鍔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公孫鍔身上衣服都沒穿好,過來替王爺把了脈,又反複查看了一輪李知瑉的眼睛,讓點了蠟燭來反複照著,又讓人抱了李知瑉出外直視日光,然後也隻是安慰道:“既能清醒,性命已是無礙,隻是餘毒未清,想是影響了眼睛,且讓我再仔細看看能否將餘毒緩緩逼出。”卻也不敢說能讓秦王眼睛複明,趙樸真知道公孫鍔一貫謹慎,這定是沒把握所以才不說,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
李知瑉自趙樸真不答話匆匆走出就已知道情況不對,便是夜晚,有人伺候他,也自會點燈,豈有缺蠟燭之理,怕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因此公孫鍔這一輪折騰,他雖然配合,神情卻也還沉靜,並不似一般人得知自己瞎了便驚惶失措,雖然人仍然疲憊虛弱得很,仍是一句一句問清楚了如今的情勢,當知道烏索可汗已死,大乾這邊勝局已定,朝廷那邊已經飛奏,就等朝廷下旨,不日應就可凱旋回京後,點了點頭,倒也不曾就戰局說什麼,隻是仍是撐著又叫了幾名大將和帳下文士、宋霑過來,先命人將自己身體情況擬折子上奏朝廷,又將軍中的事交代了幾句緊要的,讓諸將們都安了將士們的心,又注意統計好功績,到時候一並上奏朝廷給將士們論功行賞。
如此一般安排後,他已累得不行,在公孫鍔的幹涉下,喝了點藥,又沉沉睡去了。
秦王醒了,但眼睛暫時看不見的消息傳揚開來,大家一方麵既替王爺慶幸沒有讓賊人得逞,又暗自懷疑不知何時暗箭再來,人都瞎了……
李知瑉再次醒來的時候眼睛已經敷上了藥,涼絲絲的,用布包著,有人在細心妥帖地隔著薄軟的布巾替他按腳,一個一個腳趾頭的按揉著。搓熱腳心後又細心地向上按揉腿肚子,他因著中毒全身酸痛疲憊得猶如身上壓著一座山一般沉重,被這雙溫暖柔軟細膩的手細細按揉著,果然舒服了許多,他一貫不喜下人直接觸摸他,知道隔著布巾推拿,想必是文桐。他動了動,感覺身子動得還是有些困難,而睡前喝下的藥湯甚多,有些內急,之前醒來文桐也用便壺替他在床上方便過,便吩咐道:“我要小解。”
汗巾子拿開了,很快他被扶著側身過來,有人妥帖地替他解開了下裳,拿了便壺過來替他扶著方便後,又替他收拾好衣襟扶著坐起來,拿了熱茶過來給他喝,這時外邊卻有人走了進來道:“王爺醒了?公孫先生說您可以進一些好消化的米湯,我讓廚房送來?”卻是文桐的聲音,他輕輕點了點頭,心下卻納悶,文桐才進來,那扶著自己的是誰?親兵?力氣不足,並不像是能上戰場三大五粗的他的親衛們,這時文桐又繼續說話:“真姑娘先下去歇一會兒嗎?您也一整日沒歇了,王爺這邊我伺候著。”
趙樸真的聲音在李知瑉身邊響起,輕聲道:“是。”
居然是趙樸真,李知瑉一時覺得扶著手的那半邊身子都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在王府,近身伺候一貫都是內侍負責,從未用宮婢……聽著趙樸真起身告退離開,文桐上前接手,接了李知瑉手中的茶杯,李知瑉微微輕咳了聲道:“貼身服侍你來就好,不必讓宮女服侍了。”
文桐忙告罪道:“並不是小的推托怕累,這些日子王爺昏迷不醒,時時發熱,需要人隨時在旁伺候著,有不對就要立時讓人和公孫先生說,因著又是遇刺,並不敢讓來曆不明的人貼身服侍王爺,咱們這又是出征在外,一時半會也沒有合適的人,隻得我與趙娘子輪流守在王爺身邊。趙娘子這些日子又十分關心王爺,自在王爺身邊守候,服侍王爺喂藥等事十分妥帖周到,公孫先生也覺得她服侍得好,王爺病情日漸一日好起來……”
李知瑉點了點頭,也不說話,文桐看他麵上並無不喜之色,也便小心翼翼地服侍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