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郎手臂鮮血兀自涓涓流著,胯下坐騎又顛簸不止,內力已然耗盡,卻無奈後麵追兵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許三郎暗想:“想我縱橫江湖八年來,這次算是徹徹底底敗了,看來是性命堪憂。”歎了口氣,又想:“自問天地良心,我沒做過大奸大惡之事,為何命運如此不濟!”回首一看,口中直叫聲“阿也”。原來追兵的身影已朦朦朧朧地看得到了。當下雙跨一緊,青馬昂首長嘯,飛也似得往南而去。
奔馳了一個多時辰,天色漸漸黑了。
許三郎扯下一塊衣襟,和著汙泥將傷口包紮了。又想起自己命運。
“自小被師父收養,卻被師父逼得練功緊,稍事不滿就是拳腳相加,不得師父疼愛。孤苦伶仃、父母又不知在哪?行走江湖以來又落得大盜罵名,蒙冤五載。機緣巧合讓我當了中原武林盟主,卻遭此大挫,倒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越想越是傷心,後來竟哭了出來,哭到痛處,雙眼一黑,摔下馬來。眼見青馬在道邊吃草,他也不在坐上去,心想:“爸爸媽媽也不要我,就讓官兵抓去算了,我也活夠了!”
他真的是徹底敗了。
許三郎以前也不是沒有被人打敗、暗算過,但他生性豁達,不以為意,總想:“日後老子來尋你晦氣。”心理上並沒有敗!
而西湖大戰之後,從武功上、智謀上、心理上,許三郎是徹徹底底敗了。
忽然想起柳絮:“三年來,她雖然蒙騙我,套取麒麟刀的秘密。但也是情節所迫,況且八年前她亦曾救過我一命。”許三郎這樣想顯是原諒了柳絮。
四下出奇得安靜,隻聽得到一些蚊蟲的鳴叫聲和青馬粗重的喘息聲。許三郎又想到了文竹:“和她從枯城趕往洛陽的幾日定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時光了。”心中一甜,傷口處的疼痛似乎也減少了不少,“哦,我還答應唱歌給她聽,不知道還會有命去兌現諾言麼?”
考慮到此節,加上身上痛楚越來越大,許三郎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死誌既去,掙紮著站起,要再騎馬奔逃。
忽然聽到身後一陣馬鳴人喧,許三郎叫聲苦,正待要跑,卻哪裏還有氣力?不多時就被來人綁了折向西而行。
大約到了子時,許三郎聽到有木門吱吱打開,顯然那門極厚重結實,許三郎想:“這不是到了衙門是哪?我命休矣!”聽得一人道:“大郎回來了!”院內呼呼跑來幾個黑影,舉著燈籠,賠笑道:“大郎,酒水已經備好了,不過可得輕點,太公剛剛睡下。”一個年輕聲音道:“我知道啦。”一行人下馬走了一陣,那個年輕聲音又道:“我去吃完酒就睡下了,你們把這人關到柴房,送些飯菜,可別弄死了。”眾人諾諾退下。
許三郎果被扔進一間暗黑的柴房,待聽到門被鎖住,許三郎挪靠到窗邊,吃完冷飯冷菜,也不想抓住後會被如何處置,隻是打坐運起功來,到了寅時,許三郎已經恢複了小半內力,也能抵抗傷口一波一波襲來的痛楚了,當即往窗口挪去,借著射進的昏黃的燈光查看傷勢。忽聞院子門聲大作,許三郎豎耳去聽,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院子裏很快跑出一個黑影,開了門,自是管家了,道:“官爺。”門外“哼”了一聲,立時衝進來數十人,牽著十幾口馬兒。管家道:“官爺,深夜造訪有何緣故麼?待小人去稟報太公。”許三郎看得分明,那為首之人不是過江龍萬揚是誰?手中卻沒有拿麒麟刀,猜測可能是被周莊子奪去了。這時候忽然想到文心不顧安危連救自己,心中甚是感動,歎口氣:“不知道文心姑娘逃脫沒有?”
萬揚蠻橫道:“還通報什麼!我們就是來討口飯吃,討杯酒喝!”說完眾人哄然往裏廳而去。管家攔不住,暗暗吩咐人通報大郎去了。對萬揚卻道:“官爺在這稍稍等下,廚房馬上上酒菜!”不多時,酒菜流水價端上來,眾官兵累了一天一夜,無不像餓狼般吞咽,萬揚道:“那廝,你家主人怎地還不露麵?是要爺掀了你這宅子麼?”管家登時冷汗涔涔,心想:“這人內功真是厲害,怎地知道我稟報了大郎。”正要答話,右廳走進一個錦衣少年,紮了個發髻,發髻上綁了兩根孔雀羽毛,當真是膚若凝脂,圓潤如玉。眾人暗讚:“好個漂亮的少年!”那少年道:“官爺怎麼稱呼?”眾官兵裏已有人搶先說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內侍衛總領過江龍萬揚,萬爺!”萬揚見他年幼,沒放在心上,道:“你家大人呢?怎地派了你這個黃毛小子來待客?”那少年笑道:“大人身子不甚好,已經睡下了,小子自作主張便來來見客,還望莫怪!”萬揚斜眼望著管家,道:“這就是你剛才命人去通報的大郎?”管家向那少年看去,見他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心中一凜,道:“正是。”萬揚進門時看到牌匾上寫的是戚家莊,道:“戚大郎好威武的名字,好瘦弱的身材!”戚大郎道:“正是因為身子瘦了,才取個威武的名字嚇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