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每個人都可能是哥倫布?(2 / 2)

有時候,她會疲憊地問自己,那個傳說中的未來,到底還會不會來。新人輩出的年代,她已經資深,卻不夠大牌。前路何去何從,真是一想就會失眠的問題。

葉錦程戴金邊眼鏡,傑尼雅的襯衫熨得平整,開車的時候表情堅毅隱忍,人多的時候禮數周全應酬寒暄,人少的時候則非常沉默,標準精英的STYLE。她跟他在一起已經三年,奔波的生活卻已經過足五年,她渴望停下來,淩晨3點不必被淒厲的鬧鍾吵醒,急吼吼趕在天亮以前到達外景地。她在等他向她求婚,而他卻總是那樣淡淡的,淡淡的。

有時候她簡直聽得見時間像書一樣嘩啦啦地翻過去,刺耳的聲響,可是她想要棲息的島嶼,卻始終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所有的明天都會如期到來

壓力太大,隻有巧克力可以拯救。像是從那一塊沒有做成生日禮物的瑞士蓮開始,許茗朗就變成了巧克力患者。一段關係結束了,一個屬於舊時光的習慣,卻不期然地延續下來。

拍攝結束的晚上,神經已經鬆下來,身體卻還亢奮著,不肯停歇。許茗朗尤其喜歡在深藍的夜色裏就著月亮吃巧克力,從杏仁的、榛子的、藍莓的,一直吃到黑鬆露的,所有的味蕾都被亦甜亦苦的味道侵占,無比滿足。

5分鍾以後,她會冷靜地走進洗手間,將手指伸進喉嚨深處三寸的地方,把所有吃進去的巧克力都吐出來。

那些夜晚,雪白的洗臉池裏會布滿醬黑色的液體,空氣裏滿是巧克力的甜香,夾雜著胃酸的味道,就像這一場苦樂參半,不得不活的人生。

最終,它們都會被清水衝洗幹淨。所有的昨天都會低眉退去,而明天,所有的明天,都將趾高氣昂地如期到來。

苛求完美的人也會犯錯

星期一的下午,許茗朗沒有拍攝任務,穿著寬大的裙子,將頭發綁成鬆鬆的麻花辮,在街頭閑逛遊走。

南京西路的老房子新開了一家臨街的咖啡廳,據說很有情調,她聽同行提過。原來站在落地窗外麵看,已經很值回票價。完全複古的舊上海灘風情,紅色木地板,舊得油油亮的桌椅,木頭吊扇,老式撥號的電話機,餐桌上是亞麻餐布,侍應們都彬彬有禮進退有度。

靠窗的那一桌,穿藍色西裝的男子很耐心地對待年輕女伴。他幫她的咖啡加奶加糖,又把巧克力蛋糕推過去給她,像是在微笑著同她講,味道很好,值得一試。

年輕的女生低下頭去大口吃蛋糕,再抬首一笑,牙齒上沾了巧克力醬,笑容卻依然光芒萬丈。男人的視線像是定格在女生的臉上,一直看,一直看,表情比她還要滿足。

原來秀色可餐的意思,就是可以看著她吃得很開心,自己卻一任咖啡失去溫度。許茗朗調過頭去,不忍再看。

陽光灼人,走出去兩百米之後,她突然想,剛才忘記走過去跟葉錦程說:“你的領帶稍微有點兒歪了。”那麼苛求完美的人,一定希望給女伴留下的是百分百好印象。

可是她竟然忘記提醒他了。

鱷魚沒有資格傷悲

後來許茗朗有意少接工作,拒絕跟葉錦程接觸,葉錦程也並不深究,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是再好不過的選擇。沒有工作的時候睡到下午才起,明媚的陽光爬滿飄窗,許茗朗手裏握著遙控器百無聊賴地轉台。

有一檔美食節目,在介紹一間以甜品著稱的餐廳,好大一麵牆,像是小時候的大幅蠟筆畫,黃色的野花、粉色的蝴蝶、青褐色的草地。而這一整幅畫,竟然都是用巧克力做的。

鏡頭特寫至餐廳的創辦人,還是那副明朗的笑容,很深的雙眼皮,眼神坦白明亮,不藏哀傷。是哪一年唱的詩句,“春日遊,杏花吹滿頭。”而她的陌上少年,居然一點兒都沒有變。

他說:“男人做甜品師,多少顯得有些不務正業,還好,我的妻子很支持我。”

他說:“這麵牆,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這是我們的LOVE WALL。”

最後,他說:“願所有的有情人,都能像巧克力一樣甜甜蜜蜜,永不分離。”

許茗朗帶著習慣性的微笑,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一直坐到夜風如水。月光爬上沙發床,她摸摸臉頰,有些什麼像鑽石一樣冰冰涼涼。可是鱷魚沒有資格傷悲,雖然流的也是一式一樣的眼淚。

看到可可的第一個歐洲人是哥倫布。野心勃勃的哥倫布看見一整片美洲大陸高興得發了瘋,他的眼睛裏全是土地和財富在晃動。美麗的可可樹就長在路邊,他卻視而不見。直到西班牙探險家赫納恩·科斯特從美洲帶回可可種子才在歐洲試種成功。

我們每一個人,都可能是哥倫布,都曾經麵對著多麼巨大的幸福,卻無知無覺。

編輯/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