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個家夥叫沈阿卜(2 / 3)

我拚命奔跑。背後罵罵咧咧的聲音越來越小,但心裏某種聲音卻漸漸放大起來。曾經,我和易遠在很多個雨夜像這樣手挽手奔跑,一邊跑一邊嬉笑;曾經,我對愛情和婚姻充滿了美好的向往,我想我會是一個幸福的女人;曾經,我以為我和他會白頭偕老,我們會有孩子繞膝承歡,老的時候,我們會手挽手漫步依然不離不棄……

不知跑了多久,“啪嗒”一聲,我狠狠摔在了地上,手裏的手機順勢飛了出去,掉在了路邊的水渠裏。後蓋裂開了,電池散了出來,很快沉在了水中。我看著,看著,趴在地上,捂著臉嚶嚶哭了。

一雙腳從不遠處走過來,彎腰從水渠裏撈起了那些手機碎片,用力甩了甩沾在上麵的水。然後他蹲下,把手機碎片遞到我麵前,用蹩腳的中文問:“小姐,你的‘餿’機……你還好嗎?”

願真主祝福你

我抬起頭,一個眉毛又彎又濃的外國男生正蹲在我麵前,關切地看著我。他的皮膚是巧克力麵包那種黑,眼窩深,鼻梁挺直,說話時露出一口白燦燦的牙齒:“小姐,很疼?”

我接過手機碎片,再次落了淚。他緊張地問:“很中(重)要,它很中(重)要?”我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那位突然出現的外國友人,扶起妝容花了一臉的我,從背包裏取出幾片創可貼,替我一一貼在破了皮的手臂和膝蓋上。然後,他領著我去了最近的一家手機維修店。他扶我坐在門前的凳子上,用有限的中文指手劃腳地對師傅說,要“修餿(手)機”。修理小哥翻看了一下,說裏麵一個配件摔壞了,他店裏沒有這種配件,叫他去別家。就這樣,那個自稱作阿卜杜拉、簡稱阿卜的家夥陪著我跑了一家又一家……

夜色完全籠罩時,阿卜和忐忑的我坐在了“炬旺”手機修理店對麵的火鍋店裏。“炬旺”的師傅說可以嚐試一下修理,但不知行不行,叫我兩個小時後來取。

幾杯啤酒下肚,我的心升騰起輕鬆的感覺,慢慢平靜下來了。我除了張望“炬旺”店麵,就是低頭吃菜。

阿卜卻一副他鄉遇故知的模樣,對著會講阿拉伯語的我激動地用家鄉話說個不停,直到他聽見我被淚水泡腫的濃重鼻音,才惶惶然住嘴。

我用紙巾擦了擦臉,對他抱歉地點點頭:“對不起,我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

阿卜更用力地點點頭:“我能麗(理)解。”然後他對著我,手裏做了一連串動作,用他的母語小聲說了一句話,對我微笑。

雖然他聲音小小的,可我還是聽出來了。他在輕輕:“願真主祝福你,美麗的姑娘。”

今晚很感謝你

那晚,“炬旺”的師傅也是回天乏術,那台諾基亞N70最終還是成了一塊“磚”。

阿卜不笨,猜出沮喪的我今天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台手機,還有一個人。見我情緒低落,他堅持要送我去坐地鐵。

在地鐵口,他叫我原地等他,幾分鍾後,他氣喘噓噓地跑回來,手裏抱著一個巨大的Hello Kitty。他把Kitty硬塞給我,說:“女嗨(孩)子都喜番(歡)這個對不對?黎,笑一個。不要不開心。中國女嗨(孩)子很多有舊(酒)鍋(窩),笑漂亮。”

“是酒窩。”我抬頭看他,見他那麼真誠的一雙眼,心裏有些東西似被柔撥,終於笑了。這個愣友人可見還是好人。

他見我終於笑了,開始得意忘形了。在人來人往的地鐵口,他竟然給我放聲唱起了《月亮之上》,還和著拍子做起了動作……一個老外在公共場所又唱又跳,路過的小朋友都樂了,拉著媽媽的手不肯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機……

天啊,這是個什麼場景。我難堪極了,拉起阿卜的手,飛快地逃離了地鐵口。

“幹嘛要走啊?你看,他們看得多高興。你剛才也笑得好開心啊。”阿卜這愣頭貨,不解地看著我。

“以後你想唱,最好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唱,可以不?”我不知道怎樣解釋,隻好這麼說。我實在又好氣又好笑。

“可以。這兒人少,我再唱給你聽號(好)不號(好)?”他好像還不死心,“一首歌還沒有唱完呢。中文老師說,在中國,唱歌得唱完一首才算尊重聽眾……”

“得了得了,今晚很謝謝你。要適可而止,阿卜。”

你不知道他多有意思

次日,阿卜打來電話,叫我出來吃飯。我去了。一頓飯沒結束,他已開始叫我老師,他說,他想學好中文。

昨晚一邊送我去另一個地鐵口,一邊纏著我要我解釋什麼叫“適可而止”的阿卜,似乎對博大精深的中文很感興趣。他出國前的中文老師教的那麼一點皮毛已經滿足不了他對中國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