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哼了一聲,別過了頭去。
楚光明大怒,一指疾出,正中朱慈烺右臂傷口。
朱慈烺“哎呦”一聲,臉色大變,五官扭曲,臉脹得通紅,雖是寒冬,臉上黃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楚光明冷笑道:“怎麼著啊,太子殿下,還想要喝水麼?”緩緩提起手掌,對準朱慈烺右臂,“老子這裏還有上等的雲南茶呢,要不要喝?”
雍和不忍見他折磨這少年,勸道:“算啦算啦,咱們快些走吧。”手槍輕輕一點朱慈烺後背,催他快走。
朱慈烺忽然回過頭來,狠狠瞪了雍和一眼,眼神無比怨毒。
雍和忍不住笑道:“你也不要想和我發你的太子爺脾氣,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朱慈烺咬了咬牙,扭頭大步向前走去。
三人直走到傍晚,才遙遙看見炊煙嫋嫋,原來已到一處野外小村,雍和找了一戶人家問清市鎮方向,又和農家討一些茶水飯團。山西村人向來質樸,這三人雖然神色古怪,來曆不明,但索要水飯,還是欣然施予,端出三碗粗茶,一布袋糠米野菜飯團。
雍和端著一碗茶,要遞給朱慈烺,朱慈烺皺了皺眉,閉眼扭頭,低聲道:“我不喝。”
雍和笑道:“為什麼不喝?你不是早就叫上口渴了麼?”
朱慈烺看著汙濁的茶湯,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怒道:“這是什麼東西?臭死了,我才不喝。”
雍和又拿出一枚糠菜飯團,道:“你也吃一個。”
朱慈烺惑然拿起一枚飯團,輕咬一口,臉色頓時大變,仿佛吃了一口燒著的木炭,忙吐了出來,撒了撒嘴,皺眉道:“這是什麼?這也能吃?”將飯團丟在地下,撐開袖子抹嘴。
一旁的老農神色十分尷尬,嘿嘿低笑幾聲,回到茅屋中去。
楚光明仰脖子大口喝完了茶,打開布袋,抓起兩枚綠綠的糠米飯團,丟在嘴裏大嚼,似乎津津有味,聽朱慈烺這麼說,蔑笑道:“不喝就不喝,你身子高貴,那裏能咽得下這種山村粗糧?”
雍和歎了口氣,咬下一枚糠菜飯團,果然粗糙苦澀,難以下咽,忙就這粗茶咽下,看著兀自抻著袖子抹嘴的秀氣太子,嘴邊露出一絲苦澀,道:“你是深宮大院中的天潢子孫,哪裏懂得民間的疾苦?你每天價吃膩了山珍海味,可是你大明的子民,卻隻能吃這糠菜飯團充饑。”
朱慈烺臉上一紅,哼了一聲。
忽然,茅草房中一個衣衫襤褸、約莫五六歲的瘦弱小童走了過來,怯怯地看著朱慈烺。
朱慈烺皺眉道:“你怎麼啦?”
小童指了指地上的糠菜飯團,道:“這飯團你要是不吃了,我可要吃。”
朱慈烺道:“這都髒了,不能吃了。”
小童不解似的看著朱慈烺,還是蹲下身子,撿起了飯團,狼吞虎咽地將飯團塞到口裏,漲紅了臉用力咽下。
朱慈烺看著小童,臉色變得十分古怪,過了良久,問道:“小孩兒,你幾歲啦?”
那小童道:“我十歲了。”
朱慈烺大吃一驚,道:“你十歲了?怎麼?怎麼……”
那小童嘿嘿一笑,道:“我老是吃不飽,瘦成這樣的。我們鄉裏,隻有地主家的兒子才能吃飽飯,個子長得高高的。”
朱慈烺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終於沒說,垂頭看見腰間一枚玉佩,隨手摘下,遞給那小童,道:“這個給你吧,你去拿給你爹爹。”
那小童接過玉佩,不解皺眉道:“這是什麼東西?能吃麼?”
朱慈烺緩緩搖了搖頭,道:“不能吃,不過卻能換錢,錢能買米。”
那小童還要再問,朱慈烺搖了搖頭,轉身走開。
雍和道:“你給了他這玉佩,他固然能吃上一年飽飯,可是明年呢?他這一家人今年能吃一年飽飯,可是全天下家家戶戶的窮乏人家呢?”
朱慈烺目光無神地朝雍和瞧了一眼,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