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真的睜開了眼,可是瞬間又閉上了,他不哭了,把頭軟軟地靠在付春秋的懷裏。
付春秋叫女人趕緊睡覺,他說他睡了幾個小時了,女人不睡覺第二天會得黑眼圈的。
她聽話地躺在旁邊的病床上,閉著眼問他今天帶這個團能掙多少?他說能有多少?隻是混口飯。她說你就死腦筋,要不你比誰都掙的多。他說那是當然,但寧可餓著也不掙那昧心錢。
女人歎了口氣,又打了個哈欠,安然地在這個男人身邊睡下了。
付春秋坐在黑夜裏,將眼睛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他充滿了滿足感。
第二天早上天剛麻麻亮,女人就醒了,幾個小時的覺居然讓她精神煥發。半宿沒睡的付春秋貪婪地看著眼前這個象妖精一樣的女人——他曾多次笑過她水蛇腰,笑她掃帚眉,卻也誇她鼻直口秀,尤其臉形象把椎子。她精神,他也跟著精神。他笑著承諾等會把錢送來。
女人拽住他說吃過飯再走。轉而又揶揄他:“還錢呢,你哪來錢?”
“誰說我沒錢?”說著,他走了。
女人望著付春秋的背影,抹著淚,暗自道:“我對不起他。”
他仍舊“毒舌”,從不順著別人說話,總象心裏有氣含著。人說山裏好。他就反駁說哪好?沒來呢,待三天五天行,十天半個月也行,你待三四十年試試。人說導遊真帥。他一點也不領情,而是馬上應對道:“再帥也是個土包子,哪有你們京城人高貴,住著洋房,開著洋車,睡著洋妞。”人們哈哈大笑。
小姑娘時刻不離付春秋左右,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逃不開她的慧眼。其實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也同樣看在付春秋眼裏,隻是他更隱蔽,更深沉。
他覺得這個活蹦亂跳的充滿藝術氣息的女孩年紀不小了,跟謝婉瑩年紀差不多,也就是跟自己也差不多。
到現在,他都沒問她姓甚名誰。過去他倒是留過很多女孩的聯係方式,也知道她們的名姓。有的還能經常通過手機,微信聊上幾句,可最後都不了了之了,所謂人走茶涼。比這個女孩對他親昵的還有呢,同樣如此。所以他沒問。
但他偷偷地猜。他猜她是做什麼的,家庭狀況怎樣,有沒有男朋友。他猜的結果是她是搞藝術的,家室富且貴,男朋友一大幫。
至於她的年令,他是從她偶爾沉思,有時走神,默然回首中看到的。她的眉頭、額際、鎖骨、大腿彎,到處可以流露她的韶華。
他們就要走了,無論在這天然大癢吧中多美,都是要回的。回就回吧,他會想念她。他經常有這個念頭盈上心頭。
但他對她表現得卻很漠然,不苟言笑。故做成熟嗎?欲擒故縱嗎?他也不知,反正他覺得自己有點失常。他與她若即若離。
她這樣跟著他,要是別的團早有人嬉笑這個女孩了,會說她花癡。可是這些京城人有素質嗎?從沒這樣的表示。
她問他——她問他時臉蛋是揚起來的,始終帶著笑,象燦爛的天使,“大哥,你心裏一定有事,快說說,沒準我能幫你。”
他是有事,他說過要給謝婉瑩送錢,可是——正象她說的,他哪弄錢去。她太了解他了。
“沒事,我一個人吃飽了不餓,有啥事?”
這時,他倆正趁人們在一個大排檔上喝酒取樂時向鄉間小路上漫步呢。太陽斜掛在西天,一天又要結束了。
“你沒女朋友?”
“你看象有嗎?”
“你肯定有。”
“哪看出來的?”
“你眼睛,你知道那可是心靈的窗口。”
他沉默了,隻是象沒頭蒼蠅一樣向前走。沒魂了。
“你倒是說話啊,你猜猜我有沒有男朋友?”她上前拽住他胳膊往自己懷裏放。
“不猜。”他毅然絕然地說。
微風吹起,路兩旁的溝渠裏的水被蕩起層層波紋,水畔的青草靜靜地微微地顫著,象在等什麼人。
“不猜就不猜。”女孩噘起嘴,轉身就往回走,她來到大排檔,跟著人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付春秋遠遠望著他們,他沒吃,也沒喝,他心裏確實惦念著謝婉瑩和孩子。
上車了,女孩這次沒與他相對而坐,而是自己安靜地坐在後麵,她生他氣了。他也不理她,表現得更加漠然。
下車進賓館的時候,女孩幾乎帶著哭腔,她又靠了過來,說:“毒舌,走,我就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