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春秋從未這樣近距離地挨著她,即使組合唱歌時也沒挨得這麼近過。他真想抱一抱她。她又瘦了,為了孩子,她真是拚了。
付春秋有些內疚。女人其實說得沒錯。他也知道她一直對他寄予一定期望。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願讓別人對他指指點點。他覺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
將女人背在身上後,他旁若無人地下了樓。此時大太陽象浮在東方的大海裏似的,將大海的波浪都吞沒了,整個海麵隻有它浩浩蕩蕩地沉浮著。天亮了,女人卻呼呼地睡了。付春秋在她夢裏問到她居住在大廈旁一個旅館裏。
旅館可不象大廈那麼高檔。什麼都是低級的。床上隻有一大塊海綿墊子,海綿墊子上放一條沉得能擰出水的被子。付春秋將被子展開,把謝婉瑩的身子蓋上。
店主是個四十多歲胖乎乎的女人。她瞪著好奇的眼睛看他,顯然將張勝文和他混了。剛才他的舉動她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裏,心裏納悶,這人咋說變好就變好了呢?
可是按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古訓,她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向他微微笑了一下。
付春秋走出屋子後,就向鬧市區走去。北京的鬧市區不是在商場之間就是在居家之間。商場之間的天橋下,一般人山人海,熱鬧非常。在這裏湊熱鬧的都是市裏有閑階級,到這裏尋開心,供有閑階級尋開心的都是外地人。打把勢賣藝的,捏泥人的,還有說相聲的……付春秋早就在電視裏看過這鏡頭。他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能做點什麼,如果能掙點錢的話心裏能舒服點。他當然不想靠著謝婉瑩在北京城混。
他走到哪裏都忘不了背上他的吉它。手不能生,得經常跟它親密。吉它這東西你愛它,它才會愛你,才會在你手下發出動聽的音。當然,在天橋下,在人山人海中,他在一個角落裏忘情地彈唱了一番。
付春秋的吉它水平沒人給他定論。因為山區裏沒人有他彈得好。他聽過許多國內知名樂隊的吉它,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許多技巧他都會,什麼這個音那個音,這個法那個法,他都有針對性地練過。他一直以為靠吉它這一輩子就能混碗飯吃。沒想到山裏人近年來欣賞品味也提高了——電視裏,電腦裏有看不完的高手演奏。在他們心中,一個山裏人,能出什麼高手。
付春秋不但會彈,他還會唱。他的唱法都是謝婉瑩教的,什麼民謠,搖滾,民族,美聲,他都略知一二。他最鍾情於民謠,象講故事似的娓娓道來,但裏麵含著別樣的情韻和滋味。
在天橋下一站,就把周圍人都吸引過來了。這些人不但看到他背著吉它,還看到他是個大帥哥,幾年裏難遇的大帥哥。他們有些撿便宜的不好意思感。北京的帥哥確實多,但人家都往電影學院和橫店跑,哪有幾個來天橋底下的。
直到付春秋倚在一棵大樹上,抱起吉它就唱的時候,這些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賣唱的。想著反正沒意思,不妨聽他一聽。這一聽,聽出老狼的感覺來了,聽出樸樹的感覺來了。細一辨識,確又都不是。這個人的聲音獨樹一幟,要滄桑有滄桑,要感動有感動,絕對是近幾年裏難得遇見的高手。觀眾豎起大拇指。北京人雖然嚴格,但並不冷血,他們認為好的,就是好。就舍得掏錢。
付春秋唱了一上午,身前堆起了小山,各種麵額的錢幣隨著人們的感歎出了手,歸了付春秋。
他覺得謝婉瑩差不多要醒了,就收工了,不顧人們的挽留。他說家裏有事,辦完了再來。
他興高采烈。他要的獨立自主誰也不靠的理想實現了,能不高興嗎?
謝婉瑩趴在床上還在睡,睡得嘴上流出了涎。付春秋坐在椅子上守著她。她睡得香就讓她多睡一會。他不停地往嘴裏灌水。唱歌是很費精氣神的。睡覺是最好的補充。
可是謝婉瑩的電話響了。她一個大轉身,就從耳邊抓住手機,非常機敏地接過電話。
是那樣小心,那樣拘謹,“是王老板嗎?哦,我是婉瑩,什麼,現在就去,好吧,我這就去。”
謝婉瑩象條魚似的從被窩裏擠出來,赤裸裸地在付春秋眼前手忙腳亂地穿起來。當她看見付春秋在那目不轉睛地占她便宜的時候,她大吼著:“你這個大色狼,快滾開。”她拿起枕頭就向付春秋披頭蓋臉砸來。
付春秋忙跑開,在門外叫屈道:“婉瑩,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