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想用叫他跟著來城裏他不來做托詞來減輕負疚感,可最終還是一塊心病。現在她好象把金錢,把名聲都看淡了。她覺得啥也沒年輕時在大山裏那一段知青歲月讓她心動,雖然那段時間對她來說也許很苦,很難。她現在很孤獨,跟第二個老伴生的兒子得病剛沒。可這個象極了他兒子的付春秋就來了,他的到來給她平靜的心房激起萬丈波濤。她多希望他能來她這裏,那樣她就叫他幹兒子,她就不孤獨了。她不是不想大山裏那個兒子。可那是付守春最後一點念想了。如果再把他從他手裏奪出來,那就更對不起他了。多少次夢裏,她夢見過他,夢見過他們的兒子,他們在大山的紅鬆林裏漫步,其樂融融。老伴是前二年得癌症去世的,是她回北京後第三年才找的人,是個老實巴交的國家工作人員。他對她的工作很支持,以她為驕傲,她們的日子過得順風順水。現在老天就把她扔在世間。靠著每日都能看到年輕時代的圖景聊以自慰。但象飲鴆止渴一樣,越看越難受,那畢竟是逝去的歲月,永遠不會重來了。她獨守空房的日子裏她不可能不想到付守春是不是有了老伴,不可能不想到兒子現在咋樣了,如果有可能見一麵該多好。可是那一聲沒事哪能來將她所有繾綣的想法都給顛覆了,她不禁苦笑了一下。
“你不知我有多想你們,如果你不來,我就找你們去了。”她含著淚說。
“沒事我哪能上這裏來,家裏還有一攤子事呢,再說我來幹嗎?”老頭沒有回應她剛才的那句話,而是說了句這樣硬邦邦的話。就這一點他是沒法跟民兵隊長比,他那嘴能把你哄上天。
“你就一點也不想我嗎?這麼多年了,就不想來看看我。”她將頭偏過一邊,天始了抽泣。
“想有啥用,都分開了,我可不討那嫌。”
“你還是那樣倔,一點也沒改。”
“我這都是自討苦吃,但沒辦法,就這樣了。”
“咋樣,生活得好嗎?”
“不錯,有吃的有穿的,就好唄,還要啥?”
“我可是天天都想你們啊,一想你們就流淚,這次沒把兒子帶來嗎?三十多了,我還一眼沒看呢。”
付守春眼睛立即冒出了光,這話正好接他下句話。“淑芬,不瞞你說,兒子來的比我早,二年前就來了。”
“真的?”王淑芬渾身一抖,嘴也跟著抖,“他在哪,快告訴我,我的寶貝兒子啊!”她一邊笑著,一邊抹著眼淚。
“兒子有女朋友了。姑娘我看了,一點城裏人的架子都沒有。可是她爸卻不是個東西,嫌我兒子是山裏的,瞧不起。”付守春說到這裏不說了,露出為難的情緒,用眼睛瞟著她,看她的表情和態度。
“誰敢睢不起我兒子,我跟他拚命。”王淑芬柳眉倒豎,目光淩厲。
“唉!”付守春長歎一聲,“你也知道我的脾氣,如果不是為了兒子,我是不會向任何人低三下四求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跟我也算低三下四嗎?虧你說得出。”女人聲音提高了八度,臉色也凝重起來。
“我就這樣,年輕時這樣,現在還這樣。”付守春的聲音也提高了八度,他的嘴唇不斷地哆嗦。
女人見男人那倔樣,心裏突然覺得很好笑,於是冷笑道:“你就是咬著糞蛋給麻花也不換,死倔死倔的。這麼多年,你從不替我考慮一下,你隻考慮你的自尊,你的麵子。”女人淚水漣漣。
老頭蜷縮在沙發角落裏,眼睛避開麵前這個咄咄逼人的女人,心裏象翻江倒海一樣。他的心突然間軟下來。她的傾訴和眼淚,使這個倔了一輩子的老頭倔不下去了。
“你都說話啊,兒子現在在哪?他為啥不跟你一塊來?”
“兒子比我還倔,我怕他受不了。”
“可那既然來北京了,他的媽媽還活著,就這樣不讓他見嗎?你心太狠了。”女人從座位上站起來,來回在地上轉,轉了一會,貼近老頭,聲音軟下來,“他爸,兒子在哪?你讓他見我,我一定對兒子好。”
老頭身子往後仰,他不習慣這個女人靠近她。女人見老頭往後退避,心裏覺得好笑。“這老頭,還是那死樣。”
“淑芬,不用你說,我也會讓他見你。現在就怕他犯倔。”老頭皺著眉頭。
“你放心好了。我啥事都會擺平的。”她很有自信。
老頭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