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灰塵之戰
詩歌
作者：陳學林（侗族）
作者簡介：陳學林，侗族，1994年出生於貴州石阡。已在《中國詩人》《烏江》《貴州民族報》等報刊發表文學作品數十篇（首）。現在湖南某高校就讀。
比如我，手拿一塊抹布
走進空空的房間，去與那些
坐在椅子上的灰塵
趴在桌子上的灰塵
隻身躺在床幹上的灰塵
戰鬥
不用說我是最後的勝利者
但奇怪的是
我分明在離開房間前
已經把那些窗子、門
甚至門縫都已關好
為什麼它們會像我一樣地
坐在椅子上，或趴在桌子上
等著我前去消滅
就像我每晚都被黑夜消滅一樣
秘 密
我本來想對你說那些，秋天的秘密
那秘密裏的顏色、風聲，包括枯黃的樹葉
和一走了之的大雁，老了的蝗蟲，即將休眠
的毒蛇
可那些秘密並不希望我向外人透露任何
消息
最後，我隻好封鎖，把它們全鎖在笨笨的嘴裏
和我體內全副武裝隻進不出的腸子裏，讓自
己不餓
也就不用去沾人間的穀物，再梳理梳理
把腸子蛻一層內皮，讓胃再空一些
讓那些秋天的秘密，在心裏開出花兒，結出
果來
最後，我的肚子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真的不知道，也沒人知道，十八年來這小小
的肚子
究竟裝過多少不為人知的東西
起風了
那些大樹起風了，那些灰塵起風了
那些猶豫不決的人群
也起風了
他們像我，也像天空中飛舞的灰塵
大風過街，人群止步，車輛停下
燈為大風亮，路為大風造，我為大風停
真像那些走過又停下來的建築
和那些蠢蠢欲動的樹木
起風了，世界在奔跑
大風過後的灰塵在向左邊
世界掉下來，事物在向右邊
然後我開始向左，再向右
再向左，再向右
一直反複下去
走在一條沒有人影的小路上
走在漆黑的路上，帶著些擔心
擔心帶起了一片寂靜，借著手機的光亮
和猜測前行
一個人走在小路上，黑暗帶起了害怕
給寂靜，它不收；給小路，它不要
揣在包裏，按死它，不讓它作祟
於是，揣著按死了的害怕繼續前行
走到深處，手機突然停電，唯一的光亮交給
了猜測
黑暗乘虛而入，複活了害怕
於是害怕帶起了恐慌，恐慌帶起了心跳
聽著心跳，排斥一切外界的事物，用心猜測
繼續走在一條沒有一個人影的小路上
突然，走到一道拐彎
啊，有鬼！有鬼！你看見了嗎？
一麵鄉愁
如果我走動，它便活在我的體內
從不跑出血肉；有一次
大風一吹，寧靜與苦悶不期而遇
如果我彎一次腰，它便掉到小腿
開始對我詳述，那些沙啞的、高亢的水泥工
就是我的老鄉
安靜地坐下吧，與時間的沉默相守
生怕，老鄉聲音的輕輕顫抖
會降低一個形容詞的高度
夜晚，找個足夠的理由，與黑夜的遼闊交談
允許他們的幸福介入
在淚水與汗水中，我的老鄉
安靜出了一片細細的浪花
深夜，他們吐出的大煙圈
又安靜出了一絲悲苦，一麵鄉愁
睡 眠
睡眠在向黑夜靠近
和寒冷在向冬天靠近一樣
它們來得很多，數也數不清
和四麵的風、四麵的空氣一樣
憑借著冬天的寒冷和我的疲倦
緩慢、緩慢地向我靠近
在緩慢靠近的過程中
它們有的很鎮靜
有的卻很張狂，逐個地暴露了
寒冷和黑夜就是它們躲藏的掩體
越來越近了，這讓我始料不及
它們一個一個地向我靠近
又一個一個地鑽進我的身體
和我靜躺的姿勢一樣
慢慢地睡了過去
責任編輯 石彥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