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鎮武這兩天很煩躁,才買了兩個多月的運土車出了車禍,現在車胎被學堂村的人放了氣,癱在路邊,一天損失就是兩千多塊錢。這輛車和鉤機是向鎮基金會貸款買的,一個月的利息就有一萬五千元,連鎮武的心象被鉤機鉤住一樣。
連鎮武是鄉鎮企業領導,是馬海鎮一個名人,加上同遊世方的關係,誰敢不給他麵子。疏港公路建設,土方工程很多,連鎮武就盯上這塊肥肉。疏港公路指揮部需要地方政府支持,也需要地方強人出麵排除各方勢力幹擾,知道連鎮武同遊世方的關係,順水推舟把沒什麼技術含量的土方工程承包給了連鎮武。
連鎮武承包了疏港公路的土方工程,需要資金購買機械設備。上半年他把五十萬現金通過連芬投資金安的房地產項目,現在手頭拮據,他找到遊世方。遊世方上次強行扣掉他十五萬還給田禾母親,確實扣多了,有點過意不去。他看見連鎮武低聲下氣地懇求自己,就出麵同馬海基金會主任打招呼,幫他從基金會貸款一百萬才買了設備。
工程的工期很緊。連鎮武催促工人加班施工,結果司機疲勞駕駛,出了車禍,既損失金錢又耽誤工期。還好車子辦了保險,小女孩受傷,由保險公司負責賠償,該賠多少就多少,跟自己沒責任。現在頭疼的是怎麼讓車子跑起來,把耽誤的工期搶回來。
連鎮武請一個汽車修理工到現場給車胎充氣。學堂村老人會的老人們終於等到肇事車的車主,他們趕到現場,把連鎮武和修理工團團圍住,要連鎮武賠償開富叔孫女治療費,學堂村村路的路損費。
連鎮武是馬海名人、派頭十足,被幾個老人圍在這裏,他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他不停地向老人們解釋:“小女孩受傷,誰都不願意看到,我連鎮武更不願意看到。駕駛員與小女孩無冤無仇,不可能故意去撞她的。現在事故發生了,有交警主持公道,有保險公司負責賠償,你們老人家放心,事情一定會解決好的。另外,路損費是疏港公路指揮部的事。你們村的村委會同指揮部談好了,公路修好後,指揮部負責修複,這不關我的事······”
老人們不依不撓、連續責問:
“把人撞傷了,也不去醫院探望,太沒良心了!”
“賺了這麼多錢,不拿一些出來治療,還要傷者家屬借錢墊付,良心被狗吃了!”
“這條路是我們出錢修的,村委會沒權力同意指揮部的什麼修複。”
“他們到時候拍拍屁股走了,不修複怎麼辦?”
“指揮部在騙村委會,村主任又騙我們,現在路變成這樣了,再發生車禍怎麼辦?要他們保證、要他們現在拿錢出來修路!”
“我們要抓牛鼻,不要抓牛尾巴。叫指揮部把錢押在老人會,否則休想把車開走!”
“不許走······”
連鎮武與老人們唇槍舌戰,現場一片混亂。他準備強行給車胎充氣,老人們站在車胎前,絕不後退。連鎮武暴跳如雷,最後威脅道:“你們學堂人上學買菜都要從北門過,明天我把路堵了,看看是你們厲害還是我連鎮武厲害!”
學堂村的老人們嗤之以鼻。
連鎮武回去後整夜睡不著,他講要堵路,那是沒經過腦子的混賬話。如果把路堵了,那是犯千人口,與地痞流氓無異,如果有人報警,要進看守所的。作為馬海鎮有身份有地位的鄉鎮企業領導,連鎮武不會去做這種事情。如果叫幾個小混混去教訓那些老頭,那可能把事情弄得更糟。這幾個老頭,連鎮武領教過了,行不通。如果去報警,車禍的事情還沒處理,警察有可能把車拖到交警隊去,那不是更糟糕!連鎮武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好辦法,急得他如同熱鍋裏的螞蟻。
連鎮武又找到遊世方。遊世方把連鎮武臭罵一通。上半年發生田禾母親的征地補償糾紛,連鎮武連累了遊世方、鎮政府,大家是那麼被動、狼狽!連鎮武還不吸取教訓,不懂低頭,不去醫院看望傷者,墊付醫藥費。現在事情鬧大了,他又找到這裏來,又要幫他擦屁股,遊世方很生氣。他想連鎮武這麼蠻橫,真是無可救藥,將來是個大隱患。
遊世方敏銳感覺到車禍的事又是一個地雷。現在是自己競爭馬海黨委書記的關鍵時候,這個地雷決不能讓它引爆!他後悔那天接到中心校校長電話時,沒有問車老板是誰,如果知道車主是連鎮武,自己一定會重視此事,一定會教他怎麼正確處理。真是一時疏忽,後悔莫及!
現在問題是如何安撫學堂村的老人們。遊世方把連鎮武打發回家後,一個人在辦公室苦思冥想,該用什麼辦法才能撫住這些老人呢?村支書陳文用是個平庸之輩,在村裏沒什麼威信,沒多少人會聽他的,解決不了問題。陳開富是老人會會長,在學堂村威望高,老人們都聽他的。但他是當事者,當麵接觸談判,如果他獅子大張口,回旋的餘地都沒有,那不是更被動。解鈴還須係鈴人,陳開富這一關最後都要過,他這一關過了,其他問題就好解決。但誰是打開陳開富這把鎖的鑰匙呢?遊世方想到了田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