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虎子低著頭,老老實實回答:“是”。
李彙昌歎口氣:“唉,熊孩子,真沒出息!火點著就點著了,趕緊跑回來喊人,咱救火就是。你跑啥?不敢擔當,沒一點男子漢氣概!”
聽爹爹這樣說他,三虎子又一陣難過,用破袖口擦著眼淚,才敢哭出聲來。李彙昌嚴厲地瞪著三虎子:“哭啥?不許哭!今天是你三祥子哥結婚的大喜日子,被你熊孩子一把火攪黃了,你還有臉哭!你記住了,以後放炮仗不能在柴火堆裏放,小孩子得記取教訓才行,多危險!”三虎子止住哭。含著淚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三虎子仍是個八九歲的孩子,他天性調皮貪玩,不愛學習、成績也不好。因為學習的事,爹爹經常拿大哥哥和他作比較,批評他表揚大蛋子,他就很害怕爹爹的嚴厲。當聽大哥哥說,想趁著參加三祥子哥的婚禮,在莊裏待一陣子。三虎子也動起小腦瓜,死乞白賴要跟著回老家參加三祥子哥的婚禮,一是因為他是大蛋子的小跟班,一霎也不想和哥哥分開。二是也想借機跟著大哥哥在莊裏待一陣子,躲開爹爹的督促和批評,可以任性的玩。
今回放炮仗不小心,在莊裏放一把大火,李彙昌對三虎子是再也不放心,絕不會鬆口讓他留在莊裏。李彙昌堅持讓三虎子跟著回周村,待在自己身邊便於管理,而三虎子也自知理虧,就不敢再強求待在莊裏。李彙昌領著三虎子來到北上房,跟二老告別時,老太太早嚇得爬起來。她問:“彙昌,剛才聽說哪裏著火了,厲害不?”
李彙昌很淡定:“娘,您老放心就是!火燒得不厲害,早就撲滅了。”
老太太點點頭:“火燒的不厲害就好,傷著人沒?”
李彙昌道:“娘,您安心就是。火不大,沒傷著人。我和三虎子要回周村,來跟您和俺爹道個別,等過一陣子時間容過了,我再來看您!”
老太太想站起來,李彙昌急忙攔著她:“娘,您別動。隻要您和俺爹身體好好的就行,等抽空我再來看您!”
老太太歎口氣:“唉,我和你爹就這樣了。彙昌你走吧,你隻要安心做好工作就行,不用光來回跑趟趟。你看,才待了那麼一霎霎,也沒吃好、沒哈好,就匆匆忙忙地要走。”李彙昌明白,娘的心跟明鏡似得,啥都知道!
大蛋子這次回到鄉下老家,是帶著感情回來,有一種歸屬感。二蛋子領著他圍著李莊轉一圈,看到除去李家大院是高門大戶,整裝裝青磚灰瓦的房子外,其他人家大都是土坯和草頂的房子,低矮破舊而雜亂無序。大蛋子心裏不由得感歎:“鄉下太貧窮了!”
當鄉親們看到,二蛋子領著一個身材高挑、麵容白皙、斯文有禮,褂子的上衣口袋裏還插著兩支鋼筆,身形精瘦精瘦的年輕人圍著莊子轉悠。他們都覺著好奇,於是伸長了脖子,遠遠地看著小哥倆指指點點。有個別人問二蛋子:“這是誰呀?”
這十幾年來,李家大院一向在莊裏低調做人,陪著小心過日子。二蛋子卻不識好歹,簡直待把臉別到天上去。他牛氣哄哄地說:“那啥,這是我親哥!下了學從周村回來看我,準備在莊裏住上一陣子!”不長時間,整個李莊就傳滿了:“老地主李家,在周村的大孫子回來了!”
吃過晚飯,待天色暗下來,暮色開始籠罩大地,除去偶爾聽到幾聲狗叫,整個莊子沉寂下來。莊裏沒有任何娛樂活動,昏暗的煤油燈下,大蛋子枯坐著無所事事,覺著憋悶的慌。
王氏打開炕櫃,拿出床嶄新的棉條。她對大蛋子道:“好孩子,咱莊裏不比周村,一到晚上就黑燈瞎火啥也幹不成,都是早早上床睡覺,等過幾天你慢慢習慣就好了。從今晚上起,咱娘仨一個屋,你和二蛋子睡一個炕,這是你的棉條。現在雖是夏天,可莊裏下半夜涼,你得把棉條蓋好,不然會凍著。你還有啥不習慣的地方呢?可跟娘說,別不好意思啊!”
大蛋子對王氏點點頭:“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這時二蛋子卻點上盞氣死風燈,說道:“哥,走,我和你出去一趟,到大堰上去摸梢前猴。”
大蛋子忙問:“二蛋子,啥是梢前猴?”
二蛋子解釋道:“哥,梢前猴就是知了猴。它剛從土裏爬出來,還沒蛻皮變成知了的那一種。”
大蛋子點點頭:“奧,知了猴我知道,就是在樹梢上知了、知了叫的哪一種。在周村時,我還和三虎子用麵筋去粘知了猴。不過,二蛋子,黑燈瞎火咱去摸梢前猴幹啥使?”
二蛋子道:“哎吆,哥,你個城裏人還真不知道啊?把梢前猴摸回來,用清水淘洗幹淨,放到鹽水裏醃透,再用油炸酥了,光聞著就饞死個人,杠著好吃咧!哥,咱倆抓緊走吧。如果去晚了,叫仇書記家和張鐵英家那些小行行子們占了先,咱就摸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