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第五節)(1 / 3)

回頭再來說三虎子,那日從李莊探家歸來,路上匆匆蹬著自行車,咀嚼著昨夜與爹爹的一番長談,終於慢慢醒過味來。爹爹終究是老了,這些年曆經多次政治運動,已把心勁消磨的查不多,隻是為著這個家、為著眾多小兒女,在咬牙苦撐而已。三虎子再想想家中麵臨的各種困境,心下不免替家人淒惶起來,弄得鼻子裏酸酸的。

人生之路惟多艱,生、老、病、死隻是生命輪回中,誰也無法改變的一般客觀規律。而在期間,個人曆經的波折和磨難,卻不一而足,難以概論。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因為得知父母遭到,遣返原籍勞動改造的噩耗,三虎子去匆匆探家,殊不知卻有一場新的劫難也在等著他。而這一場劫難,竟差點毀掉他的青春年華,甚至可能危及到他的生命!

就在三虎子返回張店的路上,城市的北邊有一處建築工地,早晨工人們上班時,卻在工地的牆上赫然發現兩條反革命標語。一條是打倒組織,另一條是打倒領袖的。在那個政治掛帥的年代,在那個恰逢紅衛兵運動風起雲湧的年代,竟然出現惡毒攻擊偉大領袖和舵手,惡毒攻擊執政黨的標語。就像戳了馬蜂窩,這可是一件極其駭人聽聞,嚴重的反革命政治事件。

工地上工人們已無心幹活,都在私底下竊竊私語,不安地互相猜忌。事件被迅速呈報上來,責任重大誰也不敢承擔,誰也承擔不起,頭頭腦腦們被嚇破膽, 公司裏則亂成一鍋粥。有的主張趕緊報告公安局來破案,有的則提醒說,現在社會上比較亂,檢察院、法院已有名無實,公安局也混亂,公、檢、法自顧都不暇,請他們來不好吧?更有人附和著說,這事先不用報告公安局,我們公司內部的事,自己成立個專案組就能把案子破了!

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一語點醒夢中人。公司主要負責人當即作出指示:迅速協調廠辦、保衛科、武裝部等有關科室,成立聯合破案小組,負責偵破反革命標語案件。公司定下破案基調後,即一邊安撫職工群眾,使他們安心生產,不信謠不傳謠;另一邊則積極發動群眾,提供破案線索,力爭把案件迅速偵破。

聯合破案小組成立後,首先在公司內部,進行認真排查和篩選。第一,解放前有在敵偽政權中工作經曆的可疑分子;第二,解放後在曆次運動中,受到打擊的階級異己分子等;第三,深挖一切隱藏的對黨和領袖不滿的,地富反壞右黑五類分子;第四,會寫字,有一定文化基礎的人,也是關注重點。最後在公司內部,充分發動職工群眾提供破案線索,發揮人民群眾這個汪洋大海的獨特優勢,大打一場人民戰爭。

反革命標語聯合破案小組,根據設定的幾條破案線索,開始抽繭剝筍、按圖索驥。很快就有幾條重要線索,被迅速呈報上來,最後終於聚焦在兩三個重點人物身上。但破案的條件尚不成熟,一時又不好取舍,破案小組正等待著,對這幾個人下手的最佳機會。恰在這時,公司勞人科的萍姐,卻給破案小組提供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據她親眼所見:在反革命標語出現的前一天,李明虎騎著李明禮的自行車往城市的北邊走的,是朝發現反革命標語的同一個方向上走的。並且李明虎一宿未歸,直待發生反革命標語案件後,他第二天才回來。

根據萍姐提供的這條重要線索,破案小組再與設定的幾條標準逐一對照,竟是那樣地吻合。目標終於清晰明確起來,反革命標語破案小組的人,於是徹底堅定破案的信心。他們迅速找到李明禮展開調查,查詢李明虎為什麼騎他的自行車?李明禮提供自行車給李明虎,其目的何在?

工地上發現反革命標語,公司裏成立聯合破案小組,李明禮早已知道,並且他也明白其中的嚴重性!這次公司破案小組來偵訊他,李明虎騎的自行車是他提供的,往北走的線路也是他提供的,他真的脫不了幹係!李明禮被嚇壞了,因此不敢有絲毫的隱瞞,他據實向公司破案小組供述:“前一階段我回老家李莊探家,得知李明虎同誌的父母,被政府遣返回原籍勞動改造。因為我和他是一個莊的,於是動了惻隱之心,回公司後就把這件事告訴他,因此李明虎借我的自行車回李莊去探家。至於他寫沒寫反革命標語,這是李明虎個人的事,和我無關聯。我沒看到,也不了解實情,因此不敢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