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念軍剛才那一捶,卻著實把李彙昌嚇一跳,就像捶在他的身上一樣,心裏頭好一陣撲騰。他還以為小舅子,要為著三姐兒的事發一通火呢?可他哪裏知道?其實念軍是個心胸很寬廣,看問題很遠矚的人。剛才聽著三姐地敘說,一方麵確實姐弟情深,他為姐姐的不幸遭遇很痛心;另一方麵念軍又想到自己,他是個非常愛部隊、以部隊為家、為部隊而生的人。念軍從小的理想,就是希望在部隊一直幹下去、幹到老,不料卻因為其他紛繁複雜的原因,不得不提前複原了。即使複原,幾十年軍旅生涯,部隊的烙印也一直深刻在念軍身上,衣食住行和精神麵貌都是部隊作風,難有改變。
三姐兒繼續說道:“就像人家說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好多事都是這樣!就說年前霎,臘月裏快到年根的時候,家裏好歹積攢幾個錢,尋思著讓你李哥到鎮上去軋塊肉,稱點鮮活回來。孩子們年下穿不上新衣裳,生活上稍微改善改善也行啊,也讓他們心裏有點盼頭。哎,你說好不?屋漏還偏逢那連陰雨!平時都看著集上冷冷清清,單單就那一天集上人多地擠不動;等你李哥選好肉都稱好了,一摸口袋壞事了,錢已叫人掏去!你說倒黴不倒黴,窩火不窩火?大年下錢叫人掏去就掏去吧,咱也認了,誰讓咱倒黴來?偏偏那天你李哥一著急,急火攻心人又像瘋魔一樣,光在集上瞎轉悠就知不道回家了。吃過晌午飯,日頭都已偏大西,趕集的人還不見影,一點音信都沒有。可把我急壞了,又心急火燎地趕著叫孩子們到集上去看看,才把你李哥給尋摸回來。這不,今年大正月裏,一家人就是這麼過來的。”
聽三姐說到這裏,念軍忽然站起身道:“奧,對了!三姐,我那自行車後座上還馱著兩袋子大米,是我複原時從東北帶回來,真正的好大米!我這次來,是專門給你捎來的,快去卸下來吧。往後家裏熬點大米湯,蒸點大米幹飯啥的,給孩子們改善改善生活。讓他們嚐嚐味道咋樣?”看著孩子們把大米從自行車上卸下來,七手八腳地抬進屋裏放好。念軍又掏出二十塊錢遞給姐姐,三姐兒還待不接,念軍一把塞到她手裏。說道:“三姐,我一個窮當兵的,也沒啥好東西給你,這錢是早就準備好給你的。你先拿著,家裏稱點鹽打點油,使著便宜。”
三姐兒不好再推辭,忙拿出十塊錢遞給勝美:“你小舅輕易來不到咱家,咱得好好招待招待他!你快到集上去割塊五花肉,打瓶酒,其它看相著再買點,快去快回別耽誤!”勝美接過錢轉身就往外走,她的兩個弟弟秋玉和小寶也不嫌冷,緊跟著姐姐跑出門
原來三姐兒的一奶同胞弟弟念軍,是家中的老幺,父母的晚生子,爹娘對小兒子疼愛有加更不須多說。出生在戰爭年代,從小在動亂中生活,念軍的膽子忒大。待他年紀稍大些時,不顧父母的阻攔,就經常瞞著他們,偷偷糾合著幾個小夥伴,跑到周村千佛閣駐軍司令部去看熱鬧。在千佛閣前,念軍見過倭人國鬼子放下武器投降的場麵,見過國民黨的正規軍,也見過解放軍的部隊在此守護,他從小就羨慕熱愛軍營生活。
念軍長到十七八歲時,身材已是高大彪悍,兩隻眼睛炯炯有神,濃眉毛像黑漆刷過的一樣烏黑鋥亮。五五年來到部隊後,念軍不光身強體壯還讀過書有文化,因此對各項軍事技能的學習,領會的深、理解的透、要領掌握得快,很快成為軍事訓練尖子,成為其他新兵學習的標杆。加之念軍又是從周村這樣商業重鎮出來的人,身上自然浸染著這個城市古樸厚重的風範,說話落落大方、做事紮實得體,又和上下級之間的關係處理得極好。再者念軍身上又具有山東兵英勇頑強、吃苦耐勞、服從命令執行好的特點,因此深受部隊領導器重喜愛,一直把他當成好苗子來培養。
念軍來到部隊,猶如蛟龍入水般得心應手,可誰知部隊也不是鐵板一塊,亦深受時代大潮的影響。在部隊幹到第三年時,義務兵役期滿,領導找念軍談話:“這次部隊上提幹,你是優先提拔對象,並且名額已經報經部隊上級主管部門。”也是他命運多蹇,“慨歎人生,不如意事倒十有八九;可與人言者,不過二三。”部隊到念軍原籍進行外調審查時,李彙昌的右派問題反映出來,竟給他帶來一定程度的影響。這種影響即看不見也摸不著,卻又實實在在地存在著,幸虧當時部隊係統還不如外界那麼複雜,隻要你有真本事,部隊上還是愛才惜才而大膽地使用你。念軍雖然不能作為排長、連長或者指導員等一級黨政主官來使用,但作為部隊各級各類專業技術人員,還是非常稱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