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甚至能感覺到臉頰上他的唇瓣所留下的溫暖,雙臂間卻逐漸冷去,不禁閉上眼,任由淚水靜靜流淌。那聲“我隻有你”仿佛冬日裏綻放在枝頭的最後一片雪花,輕輕落在她的心湖,暈起一圈又一圈漣漪,久久不去。
“什麼時候匕靈也這麼偉大了呢,還真叫人感動!”一個玄衣男子自崖頂緩緩飄落,薄唇微彎,傾倒眾生地笑著,冷凝的黑眸中卻不見一絲笑意,似笑飛笑地看向夜寒,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小兄弟,我們又見麵了。”
他向她走來,黑色的衣袂在風中飛舞,踏過的彼岸花凋零成無數瓣隨風而逝,身後,華麗的墨色蓮花一朵接著一朵綻放在枯萎的彼岸花上……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夜寒的臉頰,掬起一顆淚珠,放到唇邊輕舔,無邊的春色便如清風明月般拂麵而來,風撩動他額前的碎發,一縷散發垂下,遮住灼灼黑眸中的流光異彩:“這淚為何這麼苦澀?”
“因為我很難過。”
“你在為這隻匕靈難過?”他雲淡風清地一笑,卻仿佛無情:“他隻是個靈,你還不明白嗎,他甚至沒有??於自己的身體,他隻屬於這把匕首,他有的也隻是這把匕首而已。”
夜寒溫柔地撫摸著掌中的匕首,緩緩道:“可是,正是這樣一個連身體都沒有的靈卻為我犧牲了所有的全部。”
夜寒忽然抬頭,細長的眸中流淌著的,是那樣的悲傷:“你明白全部的意味嗎?那是他僅有的一切啊!失去了,也許意味著將要在這把匕首裏寂寞地躺上百年,而他,是如此害怕寂寞。”也許魏紫並不知道,他那燦爛的笑容下,偶爾會浮現一抹寂寞的溫柔,那般無奈,那般憂傷,仿佛綻放在冰天雪地裏的魏紫花,帶著淒絕的慘淡。
那個少年,曾站在那裏,如此快樂地笑著,卻仿佛下一刻就會流下淚來。
“至少他已擁有了你。”流墨看著她,忽然道。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迷離的視線穿過夜寒看向遠方,竟有些落寞:“曾經,也有個人說會永遠陪著我,不讓我寂寞,可是到了最後……”
夜寒看著流墨眸中的落寞,心難掩地一顫,仿佛被撕裂的痛苦充斥著心扉。為何每一次,她遇見這個男人,她的心都會這麼痛。
“然後呢?”她輕問。
“沒有然後,”流墨笑了起來:“永遠究竟有多遠……你說,究竟有多遠,她那麼輕易地許下永遠的承諾,最後被留下的也隻是我一人……”
“你恨她?”
“恨,當然恨,我恨她那麼輕易地許下諾言讓我以為從此不再寂寞,我恨她忘了所有的一切,那麼曾經的那些到底又算什麼?”
“可是如果沒有太深的愛,又怎麼會有如此痛徹心扉的恨。”仿佛一聲歎息凋零在深秋的枯葉上:“太愛了,也是一種傷……”
夜寒怔怔地看著流墨,忽然想到鳳玄離的父皇鳳瀾,那個冷漠美麗的男人抱著父親,那麼悲傷,絕望的眸中已流不出一滴淚水,那又是怎樣的心傷……
正想著,突然聽見風中傳來異樣的波動,夜寒向河邊望去,渾濁暗黃的河水翻騰起一丈來高的浪花,原本因流墨的出現而避退到河岸的喪屍們紛紛向浪花靠攏,那些蒼白沒有表情的死寂麵孔浮現出一絲詭異的想望。
又過了片刻,浪花中央浮現一抹銀白的光,一黑一白的兩人自光中走出,那白衣人笑嘻嘻的,一臉溫和,頭上戴著一頂長帽,上有“你也來了”四字,而那黑衣人則一臉凶相,長帽上寫有“正要捉你”四字。黑衣人身後拖著個長長的鏈子,拴著七個紅衣女子,自劉海滑下的烏發擋住了她們的麵孔,前麵六個一邊咬著鏈子,一邊發出類似野獸的嘶吼咆哮聲,細瘦蒼白的手從血紅的衣袖中伸出,瘋狂向前揮舞,唯獨最後一個卻是異常的安靜,細白的臉始終低垂著。
“走開,走開。”黑衣人皺著眉頭驅趕麵前的喪屍:“你們的魂魄早就灰飛煙滅了,想再投胎,簡直是妄想,還不速速走開。”他的衣袖輕揮,黑色的光如同鞭子一般不斷鞭打著近身的喪屍們,所及之處,皮開肉綻,慘不忍睹。那些喪屍們卻不躲不閃,哀憐的目光如同快被淹死的人在最後一刻瞧見一根浮木一般,帶著渴盼,乞求,無奈甚至絕望。數千年的魂飛魄散早已使得他們忘了如何開口,像負傷的小獸們,隻是嗷嗷的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