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春晚,父親母親最喜歡馮鞏的那句“想死你們了”,一年一年的陪伴讓他們在春晚聽到那句熟悉的話就能笑出聲來。
我去客廳鎖門,鬼使神差地打開門看看街道,路燈昏黃,道路空曠,對麵的人家正在門口鋪鞭炮,長長的一條橫於門前,便是新年的開門紅了。
劈裏啪啦,小孩子捂著耳朵尖叫,又笑開了。
“嗡……嗡……”
鞭炮聲中接到孫延的電話:“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你在做年夜飯嗎?”
“剛剛清理了一條魚,年年有餘嘛。想你了,明年過年一起過。”
我突然想起我家是中午過年。
“快去忙吧~忙完了找你。願來年如意。”
如意的話,就是兩個年吧。
“淺淺,又有小品了。”父親渾厚地聲音與鞭炮聲相反的方向傳來。
“來了。”
“聽你在說話,有電話?”
“嗯,同學,新年祝福的。他家也是晚上過年。”
父親專心看小品似乎沒有聽見。
六分鍾的節目結束後,父親突然說:“我們家中午過年知道為什麼嗎?”
“……”
“因為我的爺爺的爺爺……”
不知何時,父親老了。
大年初三,同學聚會,從家裏坐車到市區,過年期間車費漲了兩塊。比十年前地春運票價,低了8元。
父親和母親年輕時在江蘇工作,那是1995年以前了,我記事的最後一次從江蘇回家,也就是那一年,車費是20一個人。1995年的20元,並不是平常的價位,番了好幾倍。那次回家就是搬家了,客車頂上掛著折疊桌,父親和司機吵了很久,那時站在一邊的我抱著一個西瓜,雙臂仿佛不是我的,想放在地上,又怕來不及抱起來。父親和母親一起和司機很大聲地說話,我看著他們,想問我們要去哪兒。
那是五歲的我。
最終拗不過去,那個折疊桌不許帶上車廂,放置在客車頂,而這一套,那個桌子便在父親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從車頂滾了下去。
我暈車,趴在窗戶邊上,看到了東西呼一下從眼前刷過,也許是仙女掉下來了,也許是抓仙女的壞天兵。我沒有想到,那不是仙女,不是天兵,隻是我家破舊的折疊桌。
下車的時候,西瓜仍然歸我,我被人群擠地兩腳浮空,到車門口,我看不見車門在哪兒,隻是被人夾著,踩了個空,人被身後的阿姨拉住了,西瓜卻圓滾滾地滑了出去,眼睜睜看著它從我的懷裏滾了出去。五歲的我從市區到家裏,保護了兩個小時的西瓜,碎地不能再碎,這幾乎是致命的打擊。情緒幾乎失控地大哭,拉住我的阿姨尷尬地鬆開手,低聲安慰了一兩句。
父親聽見我的哭聲,從後麵連聲地叫:怎麼回事?
那大聲地嗓門,總讓我以為在訓斥我,於是哭聲更甚,待到他下車見到一地的潮濕與半拉殘破的西瓜,反倒消了些怒氣。
我見沒被罵,罪惡感少了很多,抽泣著抱著母親給我的新任務,保護她的包。而這回不會摔碎,隻會被人搶走。我得打出十二分的精神,保護母親給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