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歡天喜地的爆竹聲中告別了正月,二月的雪隱退了腳步,而三月的春風正拂著濃濃的暖意,潔淨了大地和天空,染綠了層巒與群峰。
院中的幾樹桃花幾日前還隻是星星點點的花苞,如今已迫不及待次第開了,三朵一組、五朵一簇,密布在枝條上,煞是可愛。有迎風初綻的,粉丹丹的花瓣擁著毛茸茸的蕊,似乎還帶著清晨的露珠,益發得嬌豔可人;有含苞待放的,花瓣半藏半露,帶了分小兒女的嬌羞,更多的還是毛茸茸,微吐紅點的花骨朵。微風吹過,繁如群星的花蕾隨桃枝歡快地搖曳著,時而有花瓣輕輕的飄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到地上。
“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映淺紅”
靜靜地立足佇望,品味著這般綺麗景致,眉梢嘴角也不禁沾染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回頭看去,小德子疾步而來,道:“宮外有人找!”
方才尚是春意鬧心頭的愉悅霎時沉降,這兩個多月平靜的生活仿佛已讓我忘卻了這大清皇宮中的愛恨糾纏,太子、八阿哥、十三還有那“意氣用事”的十四皆如人間蒸發般,完全斷絕了消息,據說是隨康熙爺巡視黃河河工去也。今個兒大概是回宮了,又惦記上我這寡婦宮中的“如花少女”。唉,我竟成了阿哥們無聊消遣時的玩意兒。
滿心的不快,拖拉著腳步朝宮外走去。這個小太監我認得,上回學貓叫的那個淘氣鬼,看來今兒個是十三少要召見我,他眉開眼笑上前打了上千兒,道:“姑娘吉祥,主子遣我來支會一聲,今兒個午後申時在延禧宮侯著您!”“嗯,我知道了,有勞你!”他笑著又道:“姑娘客氣,爺還說讓您帶一樣點心去,名兒沒說,隻說您必知道!”
我想了想,明白十三的意思,這白衣十三巴巴地叫我去,難道隻為嘴饞?也懶得細想,隻微笑問道:“見了兩回,還不知公公怎麼稱呼?”這小太監麵有羞愧之色道:“姑娘叫奴才阿貓就得!”我禁不住笑了起來,還當真有人叫阿貓阿狗?又想起上回他學貓叫的事兒,更是大樂,見他臉泛紅色,便隨口安慰道:“想來是家中父母怕孩子難養,取個輕賤的名字罷了,沒什麼的。”話雖這麼說,真讓我阿貓阿貓的叫,倒也不太容易出口,問道:“公公貴姓?”他猶豫了會兒,下了好大一番決心,咬牙道:“奴才姓苟,苟且偷生的苟!”
我縱是定力再好,教養再全,此刻也是繃不住臉上的笑肌,噴聲笑道:“苟公公,您爹媽太有才了!”阿貓像隻被煮了的螃蟹,頗有幾分忿忿道:“奴才在家行二,本名兒苟二苗,打小進宮伺候十三爺的,十三爺小時候愛貓,又有些口齒不清,“貓、喵”不分,隻一個勁兒喚我二貓,後來幹脆就叫我阿貓,就這麼的叫開了,現如今倒沒人知道我的本名兒了!”我點點頭,心想伺候十三這個小魔星必是討不了好兒,鐵定被他欺負死,笑道:“那就是你們十三爺太有才了!你回去吧,十三阿哥吩咐的事兒我明白了。”
好在這宮裏食材豐足,紅棗、糯米粉又是尋常物,輕輕鬆鬆便做得。想了一想,白衣十三怕是想法不那麼簡單,遂回屋收拾了一番,額娘的首飾盒、四格漫畫,卻獨獨找不著那瓶香料,那日隨手一扔,也不知扔去哪兒了,因是太子所贈便也沒放在心上。眼看時辰快到,也不及細找,拎了食盒和“贓物”匆匆趕往延禧宮。
白衣十三,仍是一襲清爽的白衣,負手立於梨樹下,眼前梨花如雪、花團錦簇,而他的目光似乎在無限遠處,臉上有淡淡地神傷,傷心十三,可是又想起他額娘了麼?我停了腳步,不忍擾他思緒。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十三輕聲吟道,轉過身來。見我靜立一旁,先是一愣,複霽顏一笑,又似三月春風般明媚,問道:“來了許久麼?怎的不吭聲?”我一眨眼,笑歎道:“此等人物、此等景致,仿若仙境,采薇怕一出聲兒,仙便升天、花便凋落,實不敢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