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慌忙放開我,又急又痛道:“你...你...”眸中不複憤恨之色,卻是透著痛惜多少,無奈多少。
我不禁微笑,這才是白衣十三,我的。
我搖搖頭,淺淺一笑,輕聲說:“沒什麼!”又轉身對十阿哥道:“十阿哥,才想起王公公差我去辦事,一會兒點心讓珊瑚給您送來。”十阿哥與八阿哥與我有一段距離,想來並未聽到那咯嚓之聲,我絕不願此時節外生枝,再起波折。
十阿哥點點頭,道:“嗯,去吧!”八阿哥卻是神色微變,震怒之色隱現。難道他看見或是聽見了什麼?我也顧不得理會,轉身便走。
撫著晃晃悠悠的胳膊,慢慢踱回自己的小屋。身體的疼痛讓我暫時忘卻了心中的傷痛。我也能冷靜下來衡量情勢,如果我沒有猜錯,康熙爺是在等十三的決定,今日十三的婚事塵埃落定,不出數日便會對雨枝冊封。
康熙爺得到孝順兒子、中意兒媳,十三得到天成佳偶,雨枝得到生存機會,我得到心靈自由。各取所需,皆大歡喜,我真的應該高興。為何不呢?
可是心中卻那麼明顯地,有一份冰涼的悲傷,想隱藏,卻兀自生長不休。
我蜷縮著身體,卷緊被子,困頓睡去。
“啊!”我慘叫出聲,痛切入骨。猛然翻身坐起,一張熟悉而略帶歉意的臉出現在眼前,我詫然叫道:“胡太醫!做什麼?”胡太醫笑道:“怕你吃痛掙紮,方才趁你睡夢中已然接上脫臼之處。現在,試一試胳膊能不能舉高?”
我又痛又不禁有幾分好笑,這樣也行?舉高胳膊一試,果然已經接好。下榻施禮笑道:“多謝您,總是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胡太醫搖搖頭,笑道:“受人所托,不必客氣!”又從隨身藥箱中取出一瓶藥遞給我,叮囑我:“傷筋動骨一百天。內服之藥倒不用,此藥外敷,你好生養著。不可提重物,以免複發。”我笑謝過,他自出門而去。
胡太醫與四阿哥交情非淺,必是受他所托前來替我治傷,四阿哥對我並無憐惜之意,無非是瞧在十三麵上。我這般想著,心中好過許多,女人總是能在獨思中自我開解和安慰。放下拿不起的,拋卻抱不緊的。這是女人獨有的智慧,或者說是一種傻氣。
冊封比我預想中來得更快。我去給雨枝送晚飯時,她已然不在屋內,問過李德全才知道,皇上冊封她為常在,即日起遷往長春宮居住。同時下旨,將尚書馬爾漢之女兆佳氏指婚給十三阿哥為嫡福晉,擇日完婚。
康熙爺如此高調行事,無非是示意於我:他是言必行,行必果。皇權神聖而不可撼動,“朕意”決斷不可違抗。即便是他最心愛的兒子,也隻能臣服。
而這兩件事同時進行,並不能證明它們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係,康熙爺冊封一位常在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即便十三起疑,求證於我,我也斷不會據實以告。隻因,我投鼠忌器。忌憚於雨枝的安危,忌憚於十三的深情。顧忌十三會因此與康熙爺產生隔閡,更顧忌十三會因為我的理由對我更生惱恨。我知道,即使不羈如十三,亦是絕不能理解我因為雨枝的安危,而置他的深情於不顧。他畢竟是封建皇朝的皇子,一條奴才的人命於他而言,實在微不足道。
康熙爺拿捏準我的心思,於是,一切盡在掌控。而我,心有旁鶩,牽牽絆絆,事已至此,所以,無力回天。惟有歎息認命?其實也好。
擇日,隻用半個月。大婚,就在今日。
十三是康熙爺最疼愛的兒子,宮裏眾人自然識得看康熙爺眼色,於是,大張旗鼓,大肆操辦。遍地紅燈籠,處處鑼鼓聲。好不喜慶,好不熱鬧,好不祥和。
閉戶,關窗,蓋被,掩耳,依然聲聲侵耳。或許,不是侵耳,而是沁心。
終於,放棄,出門,佇立,凝望,試圖將自己融入這一片極至喧囂之中。至少,這喜悅的人群,能不讓我感覺到一人煢煢,形影相吊。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而今滿月依舊,卻是人獨立。我的滿腹傷心事,竟是唯有春風秋月知麼?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不敢置信,會是他麼?延禧宮,此刻會有誰來?想見卻不敢見,欲走還留,不敢回頭,僵直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