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謎語到難開口處(2 / 3)

我想起鹿困之事,的確如此。別的不提,四阿哥日後想要反扣住我隻怕是不易了。我跪下叩頭,笑道:“師傅,方才是你強迫的不算,現在徒弟誠心拜師,盼您多多指教。”

李德全扶我起身,叮囑道:“此事亦不可向外人道,哪怕是最親近之人,明白沒?”我認真點頭,問道:“師傅,您會什麼功夫?真的如說書中所講會飛簷走壁麼?”

李德全搖搖頭,道:“沒有那樣的功夫。我學的是南少林外家功夫與太極,進宮後才學的,學之時年齡已大,算不得高深。不過,若是對方手中無利器,足夠撐到後援來救。”

我恍然,為何康熙爺敢隻帶李德全四處走動,他是死士。我心中微震,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此後,我每夜悄悄潛進李德全院中學布庫,他教得甚是細致,規矩極嚴。幸好隻是摔跤,我從前學過幾日跆拳道,跆拳道比布庫難多了,我不能持之以恒。如今時代不同,我先天硬件不足,身份低微,由人欺淩,隻能通過後天增加軟件來彌補。多一個技能,多一個機會。指不定哪天就能救我虎口脫險。

五月末,我學藝一月有餘,小有所成,總算能將李德全偶爾絆倒,當然,靠的是巧勁兒。塞外出行前一夜,康熙爺召我進西暖閣,屏退了眾人,欲與我單挑。

皇帝的臥房果然與眾不同,室內鋪了厚氈,寬敞得嚇人,足夠一施拳腳。我換了一身藍色長衫,梳一條長長的馬尾辮,端的是英姿煥發。

康熙爺打消我的顧慮:“此刻隻有對手,盡管全力而為。”我拱手笑道:“皇上放心,采薇與小倔是一家子人,從來不知相讓二字如何寫。”

康熙爺大樂,笑得有如孩童般,那般單純開心的笑。我卻替他難過,他享受不到一個普通正常人所擁有的一切。好彩他遇到我這個混不吝的主兒。

可惜,我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咬牙切齒,吃奶的勁兒也使出,卻扳不動,絆不倒他。隻摔了無數個屁墩兒,雖不甚疼痛,卻覺無趣。康熙爺隻樂嗬嗬撫掌而笑,我雖勝不過他,卻是拚勁兒十足,他甚覺過癮。心中漸漸火起,不服輸的勁兒直往外衝。

靈機一動,我一個轉身,與他對調位置,麵朝門外,忽然瞪向他身後,佯裝驚詫。康熙爺果然上當,回首相顧。我伸腿一絆,膝蓋對碰,輕巧一磕,他自然不防備,卒然倒地,亦是摔了一個大屁墩兒。

我大笑數聲,心中怨氣盡散。康熙爺坐於地上,一時驚惱之意乍現,我忙福身笑道:“子曾經曰過:兵不厭詐,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請皇上恕罪,采薇輸急了,非扳回一盤不可,否則下回再無信心與皇上對陣!”

康熙爺啼笑皆非,沉默片刻,道:“鬼丫頭,還不扶朕起身?”我忙不迭地伸手相扶,卻被他借力一把拽倒在地,我呆愣坐著,傻眼。康熙爺站起身拍拍手,得意洋洋:“子還曾經曰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朕亦用你這一招兵不厭詐,兩抵了!”

我從前就見識過他的促狹勁兒,今日再見亦是隻能無奈苦笑。康熙爺微笑道:“回去好生練半年再與朕比試比試!”我隻能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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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因忙碌而充實,生活因重逢而驚喜。

木蘭圍場近在咫尺,我心癢難耐。我的小倔,我的朋友,離我不再遙不可及。一年,我等得太久,失去了耐心。偏偏康熙爺駐蹕於熱河行宮,忙於處理政務。

這一日,李德全傳口諭,“萬歲爺令你先行木蘭圍場,兩件任務,一馴熟小倔,二釀製蘑菇、草莓醬,隻怕節令過了,這些野果落了。”我大喜過望,忙福身謝過,心知這必是李德全替我在康熙爺麵前說了幾句好話,我日日纏著他,他心煩不已。李德全瞪我一眼,“別盡顧著玩,交待你的事好好辦成了,聽到沒?”我點頭,點頭,再點頭。“好說,師傅交待的事兒,采薇照辦!”

收拾行裝,快馬出發。到達圍場之時已是日薄西山,氤氳薄暮輕輕籠罩於草色山林間,朦朧婉約。夏日的微風帶著絲絲熱情,吹拂飄散,令人心曠神怡。

我馬不停蹄來到小倔夜宿的小樹林,今日有太陽,它定然追日,我在這兒等它。直至日落無影,月移中天,還不見它的身影。無奈,回到布城中放下行李,去找莫日根。

堪堪行至馬廄,一道白影晃過,一聲歡嘶響起,我被大力撞倒於地。不及有任何反應,一顆沉重的腦袋已埋進我的懷中,我垂目相看,小倔,烏亮的眼睛中竟泛著水霧,委屈可憐,哞哞喚著。我喜極而泣,顧不得胸口疼痛,緊緊擁著它,輕輕撫著它的背,“小家夥,想我了咩?小樣兒,都是大姑娘了,還撒嬌!”一人一馬,以一種怪異而溫馨的姿勢,默默傳遞一年離別之情。

“你是誰?”腦袋上方傳來一聲嬌斥,我抬頭看去,不禁心中讚歎,好一個鮮豔嬌嬈俏佳人。眼前這位女子身著大紅色金絲滾邊單袍,綴著一串串紫色流蘇,環佩叮當。秀眉微挑,鳳眼嫵媚,耳際一對琉璃耳墜搖曳著瑩光流轉,襯得那雙眸子愈加明媚撩人。

我心念一動,莫日根那位如彩霞般的意中人,“你是采薇?”“你是娜仁托雅?”我倆指著對方同時驚呼出聲,相對大笑。

我微詫問道:“莫日根提起過我麼?你知道我?”托雅上下打量我一番,笑道:“老莫說你是京城最美麗可愛的姑娘,你又與小倔這麼親近,當然知道是你了。”

我哈哈一笑,道:“過獎,過獎!莫日根說你美麗得如同彩霞,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托雅笑得爽快,毫不顯忸怩之色,“我最喜歡彩霞,他這麼形容我,我心中很高興的。”我隻覺眼前這女子品性甚對我胃口,一見如故,心中歡喜之極。

托雅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噫?老莫說你是啞巴,你好了?”我心中先是一怔,莫日根果然言而有信,未將實情告知他人,連枕邊人也不曾透露,果然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又是一奇,老莫?這個稱呼有趣。

我站起身,微笑道:“回到宮中皇上賜了靈藥,治好了。”托雅上前一步,喜形於色,握著我的手,“真是太好了!老莫知道肯定開心得要死了!”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托雅與莫日根都是淳樸善良豪爽之人,才一麵之緣,她就與我如此熟稔。我笑道:“托雅,我這麼稱呼你可好?”托雅爽快道:“當然,老莫就是這麼喚我的。”我實在憋不住笑,問:“老莫?為何稱莫日根為老莫?”

托雅直言不隱:“我所讀漢書不多,漢語也說得不好,莫日根卻告訴我你很可愛,說我一定會喜歡你,願意與你交朋友,所以他這一年教了我許多漢語。其中有一句:攜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很喜歡,我隻盼望著與他白頭偕老,所以我稱他為老莫。”

我隻覺天下再妙,再有趣之人也不如過此,莞然一笑道:“托雅,我實在很喜歡你!你有趣之極!”托雅抿嘴笑道:“我也喜歡你。老莫說得對,你真像我們草原上的姑娘,大氣豪爽!”

小倔不依不饒蹭著我,我側身撫了撫它的耳朵示好,托雅笑道:“我聽說了你與小倔的故事,你不知道呀,你走之後,小倔每晚都睡在馬廄之外,它在這兒第一次見到你,就以為你會在這裏出現,天天等著你呢。”

我心中莫名感動,小倔靈氣盈然,真個有如一個人類朋友,它甚至比人類忠誠,它沒有機心巧思。托雅看著我與小倔,歎道:“小倔還是不肯給人親近,它隻肯吃我喂的薑糖,卻不準我們在其他的時間靠近它。更別說騎了,它到了生育之齡,也不肯與任何馬群親近,老莫說今年要向皇上請旨留你下來。”

我點頭微笑:“如此甚好,我也希望留在草原上和小倔一起生活。”托雅點點頭,眼珠一轉,忽然笑得古怪,“我們給老莫一個驚喜,好不好?他今天巡圍場去了,還沒回來,不知道你到的消息。”我當然樂意為之,當下好好安撫了一番小倔,和它約好晚上陪著它,才隨著托雅進了蒙古包。

托雅喚人準備沐浴用具,待我沐浴完後,替我換上一套桃紅色蒙古單袍,看著我淺青色的裙子,問道:“采薇,你怎麼穿得那麼素?年輕姑娘穿得像老夫人似的。”

我無奈道:“宮裏的規矩,宮女不能著綠描紅,以免搶了主子娘娘的風頭。我這算好了,我沒穿宮裏一年四季發的衣裳,那些絳、青、深藍,叫人看得憋悶得慌。不過,我自己也愛這些素色的衣裳。”

托雅笑道:“也是挺好看的,清清淡淡。不過,我覺得你穿這玫紅色的更亮眼!”說著拉了我站到鏡前,我端視著鏡中的人,果然是人靠衣裝,這桃紅,映得人麵似桃花,平添了幾分生動與春意。我禁不住有些自戀,哈!

托雅俯在我耳邊,如此這般交待了一番,我心中隻覺好笑不已,從來不知道這個封建社會還有如此相處的夫妻之道,托雅與莫日根這一對絕配活寶今日倒是要令我大開眼界了。

我依言而行,坐在屏風之後。外麵傳來莫日根爽朗的大笑,“托雅,我回來了,今天聽說采薇提前到圍場了,一會兒我帶你去找她!”

托雅嬌嗔道:“老莫,你整天就知道采薇采薇,問你是不是對她有心,你又說沒有。”輕微的啪一聲,我估計是老莫吻在托雅的臉上,“托雅,我隻喜歡你,別的姑娘再美再好,也不及你。”我微微尷尬,可別再親熱下去,我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