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身如舟(1 / 3)

宿醉的代價,就是頭痛欲裂。醒來後嘴裏盡是幹涸苦澀的味道,仿似嚼著一大把黃蓮,偏偏隻準你細嚼慢咽,不能囫圇吞下,那苦,於是悠遠綿長。或許,也是心境的寫照。

心神恍忽間憶起昨晚的夢,模模糊糊,雖不能清晰連貫,卻有些記憶猶新。羞惱出一身冷汗,我怎麼能變成那樣?舊夢不堪回首宿醉中…….

這樣的一個夢讓我心驚,亦心涼,我不能糾纏在這樣愛恨複雜的情緒中,我不能變成或搖尾乞愛的棄婦,或怨天尤人的怨婦。我原本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不是麼?隻不過是用了一種令人不能接受的方式。既然殊途同歸,我何不欣然接受呢?不得不,要不然我要怎麼辦?

別無選擇。我選擇堅強。不屈。誰也別想讓我放棄自我!乞求或施舍得來的愛,我不屑一顧。

暗流湧動,皇宮裏人人自危,惶恐不安。我的兩位師傅,分別對我耳提麵命,不許我多管閑事。我暗暗好笑,我真的是“禍精”麼?也許是。隻不過,我知道了結局,於是多了幾分淡定。

我的生活變得空前忙碌,除去份內的三份差,康熙爺每隔幾日就要召我與他“布庫”。時間都是在深夜就寢前,我與他,各自施盡全力,毫不留情。我總是被重重地掀翻在厚氈上,不痛卻很“快”!偶爾,我施以巧勁也能將他摁倒在地,於是,兩個人都越發來了勁兒。他心中不暢,我亦心懷鬱悶,布庫成了我們渲泄的方式。

這是一場無奈的戰爭,他們也許不知道,我卻清楚無比,這場戰爭沒有贏家。死的死,囚的囚,有的人流芳百世,有的人遺臭萬年,皆是空留遺憾,徒有虛名。他們一定不會快樂,就像康熙爺,他囚禁了兩個原本最受寵的兒子,太子與十三,在旁人眼中,他是狠厲而絕情的。而我,卻見到了他的掙紮與痛苦。不然,他何以會摒退眾人,留下我這個肯拚命相搏的野丫頭,用汗水與體力上的辛勞泄去心中苦悶?勞心與勞力之間尋找一個平衡,皇上也開始認識到這一點。我卻是早已領悟。

每一回大汗淋漓後,康熙爺總會讚一句:“有長進!暢快!”我亦笑眯眯回應:“在實戰中進步,痛快!”除此之外,再無多言,他顯然絲毫不願意我知道的更多。我亦然。

時間被占得太滿,於我而言,這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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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康熙爺從太和殿回到乾清宮後,在南書房中習字,左手,這位可憐的父親被兒子氣得中風,右手暫時失去了功能。聽蘭葉說,康熙爺廢太子之時,涕淚交加,一連六夜不得安寢。我大吃一驚,平素喜怒不形於色的康熙爺居然如此失態,可見得是傷透了心。

運筆之勢行雲流水,字跡卻有些歪歪斜斜。我抬眼看向李德全,他神情中透著難得一見的惶惑。我暗忖,隻怕是今日朝中又發生了些困擾之事。

外麵忽然一陣喧嘩,急促的腳步聲與叫嚷聲後,以九阿哥與十四為首衝進來一幫人。我一驚,南書房向來不許人隨意進出,這是怎麼了?急忙向門外退去,這種場合不需要我的存在。迎麵撞上四阿哥,神情冷峻之極。我又是一驚,在這樣的場合重逢,尷尬更甚。不由得退回腳步,挨著李德全垂手而立。再想出屋已是不能,更多的人湧了進來。康熙爺的兒子們除去被囚禁的那兩位,一個不落。屋外侍衛與太監們也不甘落後,紛紛進來“護駕”。

康熙爺擲下手中之筆,喝斥道:“你們這是做什麼?不知道南書房的規矩麼?你們眼裏心中可還有朕這個皇阿瑪?”

九阿哥叩首道:“皇阿瑪,兒臣此來是為八哥求情,八哥並無妄求儲位之心,望皇阿瑪明鑒,重新定奪,萬不可鎖係囚禁。”十四亦上前一步懇切道:“皇阿瑪,兒臣願以性命擔保,八哥絕無此心。”

我一愣,八阿哥被鎖係圈禁?不是雍正年間的事麼?卻聽康熙爺厲喝道:“你們兩個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後登基,封你們兩個為親王麼?你二人如此行事,是自以為有義氣麼?朕看都是梁山泊義氣!一身匪氣!哪裏有半點皇子的禮數規矩?”

十四居然嗆聲:“兒臣等並非自以為有義氣,不過是兄弟手足友愛之情罷了!兒臣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們被囚禁,從此一生不得自由,鬱鬱而終!皇阿瑪今日若非得將八哥囚禁,兒臣也無法,隻能一死以諫言!”說著,從袖中取出一鈾彩小瓶,狀若□□,放在唇邊,一臉義無反顧的樣子近乎悲壯,眼眸中閃動著倔強的光芒,直直迫視著康熙爺。

九阿哥依葫蘆畫瓢,亦取出一小瓶。他們竟是有備而來。我大駭,這與“逼宮”有異曲同工之罪。他們居然威脅康熙爺?

康熙爺臉上陡然滑過一絲厲若冰霜的憤怒,自書桌後行出,驀地拔出一旁隨侍侍衛腰間佩刀,怒不可遏:“你要死就死!朕便成全了你!”說著,一步步迫向十四。

屋內眾人嘩啦啦盡數跪倒在地,不住叩首。十阿哥一邊哭喊道:“皇阿瑪,十四弟年少輕狂,求您恕了他罷!”十四卻不出聲求饒,隻是執拗地昂頭看著康熙爺。

隻有我呆若木雞地站著,傻眼了。九阿哥一母同胞的五阿哥,忽然衝上前去抱著康熙爺的腿,含混不清地哭嚷著,卻被康熙爺一腳大力踹開,眼見著手起刀欲落。我一陣慌亂中,被身後一股力道一推,不由得衝上前去,不偏不倚,將康熙爺撲了一個大屁墩兒,恰坐於五阿哥身上,一聲哀嚎後,屋內一片鴉默鵲靜。

我趴在地上與康熙爺驚惶地麵麵相覷,二人皆失了措。半晌,康熙爺厲喝道:“你做什麼?”我回過神來,絞盡腦汁地措詞,忽然見到康熙爺手中的刀,心念一動。顫抖著撫著刀麵,嗑嗑巴巴,幹笑幾聲:“嗬嗬,好刀!好刀!奴婢記得…在圍場之時,皇上曾讚奴婢…救下四阿哥有功,欲賞賜奴婢,奴婢當時答…待回京後…要挑一樣寶物,今日見到…此刀,心癢…難耐,奴婢大膽…求萬歲爺賞了…給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