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愁多焉得玉無痕(2 / 3)

十三終日閉戶苦讀,神秘兮兮不知在讀什麼,我常常去騷擾他,央他快些將依陽討回來。他無奈之下也上了幾道折子,康熙爺批複如下:朕要待她將宮裏的惡人欺負個遍再放她回來。

終於,小年夜,師傅親自送魔星榮歸故裏。“萬歲爺的暢春園快成兔子窩了,天天哭著喊著要養兔子,好家夥,兩變四,四變十六…冬天沒到,草全啃禿了去,可是了不得了!”

我忍俊不禁:“師傅上回來沒見著這院裏養兔為患麼?”

師傅笑道:“萬歲爺倒是寵著她,但有要求沒有不應著的,可是鬧翻了天。最為可氣她日日纏著我問我何以不生胡須。可是被她氣得夠嗆。”

依陽依在我懷裏,懶懶一抬眼皮,“到現在也沒告訴人家,壞透了。”

我瞪她一眼,師傅忽斂了笑意,“近日這院中常有外人來吧?”

我一驚,是指胤禛麼?師傅都知道了,康熙爺豈有不知之理?仍然在圈禁中,暗渡陳倉乃是大罪。我忙道:“徒弟明白了,多謝師傅。”

師傅淡淡道:“不須謝我。你知道我的身份,你雖是我徒弟,我心中亦隻有皇上一人。隻是不願見你囹圄困境中,再生枝節。我先回了,你們善自珍重罷!”

我應著,送他出門。師傅業已年老,發跡些許斑白,雖是練過功夫的身板已略顯佝僂蕭瘦。然而,他的背影總能令我心生敬意。他待義妹情義兩全,待皇上進退有度,待我恩澤綿厚,若說這皇宮裏尚有讓我油然景仰之人,他定是首選。

十三摟住依陽好一陣親昵,依陽撫摸著他的臉頰甜笑不斷:“阿瑪,我在宮裏最惦念您。”我在一邊措詞,師傅的身份顯然必須是秘密,“今兒李諳達悄悄告訴我,皇上知道四…四爺來此處,你們日後還是避忌些為好。”

十三愣了愣,問道:“李德全與你如此親厚麼?”

我笑說:“他與崔嬤嬤是同鄉,從前就識得,有些交情的。總之,你們小心駛得萬年船罷!”十三若有所思,隻微一頷首。

“想我沒?小丫頭。”我問道。放好熱水,一麵替依陽解衣除衫,見她頸中掛著串珠鏈也不以為意,順手欲取下。依陽橫我一眼,“既想又不想。”驀地抓住我的手,“哎,別拿下它!”

我奇道:“怎麼了?洗澡完再戴上也不遲,哪裏就有這麼緊要?”依陽笑說:“四大叔說了,片刻不可離身呢!”

我心中一緊,問道:“你說誰?”她沒好氣道:“四大叔啊!就是四叔,他說十四叔與阿瑪都是祖母的兒子,他最大,讓我喚他四大叔。您不知道啊,四大叔可疼我了,帶著我出宮逛了好幾回,糖葫蘆,小麵人兒,七寶糕,可勁兒買給我吃…”

我怔怔盯著她眉飛色舞的小臉,半晌方問道:“他和你說了什麼?”

依陽小臉一擰,詫異道:“說得可多了!我哪兒記得住?哦,對了,四大叔還教我寫字呢!”

依陽剛滿五歲,教她識字?大有玄機!我問她:“教的什麼?你可會了麼?”

依陽燦然一笑,一對小梨渦頑皮地跳了出來,“沒教多少,就四字:還君明珠。才三遍我就會了,他直誇我伶俐呢!”

還君明珠。天,他知道了。這句話涵義豐富,絕對不簡單。明珠是單純隻指依陽頸中的珠鏈?是指我?亦或是依陽?亦或是那首詩?還給他?還給我?亦或是一語抵千言,萬般情緒盡在其中?他從來樂意讓我猜迷,既含蓄且繁複的迷,他似乎認為我永遠能參透個中奧妙。無論如何,我希望隻是“掌上明珠”。

我凝神細細打量依陽,她五官清麗,毫無他的影子。然而,依陽低頭撥弄頸間珍珠的一瞬間,微抿的嘴角,渾然忘我的專注認真,我仿佛見到養心殿書房吟詩作賦、揮毫潑墨的他。她像他,似於神韻。這是他了悟的原因?

我扳過她的小臉,“依陽,你喜歡四…四大叔?”

她似模似樣認真考慮了片刻,“又喜歡又不喜歡!”

我惱了,“你是怎麼了?去了趟宮裏話也說不利索了?方才問你想不想我,你亦如此似是而非!”

她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您沒等我說完呢,急什麼?我在宮裏呀,額娘特帶了兩個弟弟陪我玩兒,與我一道住在祖母那裏,就是永和宮呀,您去過麼?”我點點頭,她繼續道:“先前不是和您說過,四大叔也是祖母的兒子麼?”遞給我一個滿含疑問憐憫的眼神,敢情她以為我自幼就生長在這小院裏,沒見過世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