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嫣然俏笑的乖巧模樣,心頭暖意驟生,“嗯,精乖的你,你少折騰我,我就要多謝菩薩保佑了。”
她齜著一口亮晶晶的小白牙,燦爛笑著,“咱上屋頂放紙鳶去罷,準保您心情大好。”
見我點頭,她喜滋滋拖著我便向外跑。
高處遠眺,一展無遺盡收眼底,確能令心境開闊。
依陽胳膊一抖,紙鳶振翅搖向高空。
“慢著點,小心腳下。”話音未落,依陽忽地驚叫一聲,身子斜斜向下滑去,我大驚之下,搶前幾步拉住她。
腳下的青瓦似流沙般,層疊交錯迅疾傾斜而下,絕無回轉餘地,毫無半分借力之處。我腦中空白一片,隻顧得上緊緊攬住依陽。
猛然間身子一空,伴著尖利驚呼聲,重重砸落地麵。
陡然撞擊的劇痛,暫時模糊了意識。
醒轉時,觸目隻見伏倒我胸口的依陽額角鮮血長流,人事不省。我嚇得魂飛魄散,掙紮著欲起身,腳踝處的劇痛與腰肌無力感卻令我力不從心。
“柳綠!柳綠!”我聲嘶力竭。
柳綠聞聲疾至,見到眼前景象,嚇得臉色煞白。
“愣著做什麼?快抱格格進屋。”
柳綠去而複返,後頭跟著烏泱一堆人,七手八腳就要扶我。
我忙製止,“給我拿毯子來蓋著,留我在此處,不可移動,速召太醫。”
腰間無力的麻木感證明乃腰椎滑脫之類傷症,一個不小心就要癱瘓,大意不得。
人仰馬翻的混亂中,小腹處傳來的絞痛越來越明晰,密密麻麻的冷汗爬滿額頭鼻尖,雙腿間若有一股溫熱的液體急遽奔湧而出。
我心下一驚,哆嗦著掀開錦毯。身下白雪上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血痕逐漸粗重濃豔,悄然繪出朵朵妖異紅梅。
我凝眸而視,卻隻覺周圍的景象漸漸淡了去,淡成蒼白黯淡的影。
發生何事?我恍惚自問,軟軟倒了下去。
“主子,主子…”
“采薇,采薇…”斷斷續續送入耳中的呼喚,熟悉的執著。
我明明很累,卻無法忽略。
緩緩睜開眼,已是紅燭高照,十三止抑不住的怒容躍入眼簾。
“啊,怎麼了?”我反應半慢拍。
他目光焦灼,“覺著如何?”
我想起暈厥前一幕,急問道:“依陽呢?”
他嘴角一扯,勉強笑道:“無礙,皮外傷,禦醫瞧過,養幾日就好。問你呢?你怎樣?”他頓一頓,“禦醫說你已有一個月身孕,小產了。”
我呆了半晌,眼淚淒然滾落,“我不知道。若不然,定會好生呆著,不會四處走動。”
他伸手輕拂去我的淚水,“不怨你。無妄之災,躲不過去。隻怨我,馬失前蹄,疏忽一時,叫人鑽了空子。”
我滿心酸楚,哽咽難言。
他轉頭厲喝:“帶那賤人進來!”
烏蘇氏淚痕交錯,跪伏於地。
我詫異間,聽她哀切道:“王爺明察,妾身絕不敢行此逆事。”
十三對柳綠道:“將今日之事複述一次!”
柳綠滿麵惶恐,“回爺的話,今兒主子帶了格格出門後,庶福晉來逅牡走了一遭,奴婢明言相勸,此處不可擅入,她卻罵奴婢不識規矩,以下犯上。奴婢無法,便讓她進來逛了逛,親眼見她上屋頂呆了一陣子。”
十三冷哼道:“你還有何話可說?我命人上屋頂察看了一番,瓦磚緊密處撬鬆了縫隙。如此湊巧?你才來過就出事?”
烏蘇氏急急辯解,“妾身的確登過屋頂,不過是為著好奇,想瞧瞧姐姐平日裏喜歡的景致,絕沒有動過手腳。再說,姐姐有孕之事,妾身毫不知情,怎會…”
十三斷然冷喝:“夠了,不必多言!平日裏你盡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別有居心,爺豈能不知?今日之事分明就是你善妒惡行,尚敢狡辯?若非瞧在昑兒麵上,今日休了你亦不遑多論。”
“來人,將烏蘇氏囚於潛芬閣,不得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半步!柳綠拖下去重責兩十杖,明日起專司府中掃灑一職。”
烏蘇氏麵如土色被攙了出去,跨過門檻前回首一望,眼中滿溢的怨毒不甘令我幡然心悸。
幸彙神色亦透著幾許尷尬,柳綠畢竟是她的陪嫁丫頭。“妹妹好生歇著,明兒撥兩個伶俐的丫頭過來。”
十三淡淡吩咐:“都退下。”
眾人紛紛離去,獨留我與他二人相對無言。
良久,我回過神來,“真是她?”
他點頭,“平日阿貓常檢查屋頂,我下過令不許人進來,就是防患於未然。豈知防不勝防。”
他眼中悠遠的疲憊神傷,一如我此刻心境。
孩子,他祈盼已久。卻莫名而來,莫名失去。
疑竇重生。
為何在此尷尬時機會有孕?大喪守服三年,皇子不允許有子嗣誕生。
為何連我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烏蘇氏會設計陷害?我不認為從屋頂跌落會致死。而月信也不過延誤十日而已,此乃普通女人時有發生的情況。
烏蘇氏會魯莽至斯?她平素有勇無謀,卻不至於貿貿然行此險招?還是果真應了那一句:最毒婦人心?或許她不知十三暗中早有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