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青的音調很輕,透著一種如水一般無形的淡薄。他低眸看了身邊的書雲箋一眼,目光之中似乎交替著最溫柔的水以及最寒冷的冰。
“不過,要是那些人吞不下這塊肥肉,那就別怪我不夠大方。”他的笑容有些清冷。
楚飛揚也不似剛才那般豪放的大笑,此時的他,隻是唇角勾勒著一抹笑容,如秋霜一般涼薄冷情。“的確,能夠吃下的隻有那麼多,要是吃不下還吃的話,大概會死吧!”
說完,他看向一邊的楚蘊和,語氣比剛才要輕緩了很多。“蘊和,跟奚遠學學,娶個書家的女兒回來,咱們楚家就缺書家的媳婦。”
“三爺爺,蘊和會努力的。”楚蘊和走近他們。
“嘴上說說誰都會,你努力做給我看看。”楚飛揚瞪了楚蘊和一眼。
楚蘊和點了點頭,目光看向書雲箋,拱手又行一禮:“請問郡主,乾王府可有女子願意嫁給蘊和?蘊和不挑剔,隻要一個要求,姓書便可以。”
此話一出,還不待書雲箋回答,楚飛揚便罵了過去。“臭小子,正經點,在說什麼胡話?”
“三爺爺,蘊和很正經的在問郡主問題。”楚蘊和一臉認真的答道。
“你哪兒正經?”
“渾身上下都很正經。”
“滾!”楚飛揚等著楚蘊和,罵道:“快滾出去迎客。”
“是,三爺爺。”楚蘊和慢慢的施了一禮,退下。隨後,楚飛揚看向一側站著的楚夢甯以及楚夢覺兩姐妹,聲音柔緩了下來:“阿覺,阿甯,你們兩個先回房間換身待客穿的衣裳,如此裝束見客,有些失禮。”
“是,三爺爺,夢甯(夢覺)告退!”
兩姐妹離開之後,北陵青從一邊拿了兩個修剪花枝的剪刀,他將其中一個遞給了書雲箋,“敏敏,還有些時間才到正戲,如今沒有什麼事,我們幫外公修剪花枝,他脾氣怪,不許下人動這裏的薔薇,每次都是自己親自修剪。”
書雲箋看了楚飛揚一眼,點頭。“嗯!”
修剪花枝的時候,書雲箋不自覺想到了幽州,畢竟關於種植這一才學,她是幽州唯一的學生,幽州對待她也是很不錯的。
算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去國子監了,不知道幽州怎麼樣了?是不是在等她上課?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因為缺課打她手心?她估計八成會,上次幽州就明說了,要是再缺課就打兩下。
說到等她,書雲箋又想起了在星月湖邊的江翊衡,她失約快兩個月吧!以那個人的堅持,一定會一直等下去的。
忍不住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書雲箋將目光投向一邊的北陵青。他此時正在撫著一朵白色的薔薇,膚色與花色幾乎融合到了一起,帶著暖暖熱度的陽光沿著他側麵的輪廓縈繞,瀲灩著的如雪一般細碎涼薄的光華。
隻有這個人,是例外,她不想再錯過半分。
在薔薇苑呆了大概過了兩刻,楚園的下人來稟告說是有客到。楚飛揚聽過之後讓北陵青和書雲箋先去見客,他稍後過去。
走在去正廳的回廊中時,書雲箋再次詢問了客人的身份,但北陵青還是沒有告訴她,隻是說見到便知曉了。到了正廳門前,當看到裏麵那兩個熟悉的麵容時,書雲箋心口一震,再一次深切的體會到封建王朝製度下那不可逃避的、深入骨髓的可怕。
為了家族的未來,什麼都可以舍棄,包括自己的自由與幸福。
容洛身穿一件淡藍色白色鑲邊錦袍,腰間束著白玉梧桐花玉帶扣。墨發束冠,發束搭垂在肩膀,繼而垂落下去,明明是與尋常相同的打扮,但此時的他卻看不到一點尋常的慵懶散漫,溫淡博雅,有的隻是仿佛被磨練成刃的冷厲。
看著坐在楚園正廳之中的容洛,書雲箋想起那夜他們玩遊戲時問的問題,她問關於薛顰,容洛是不是有其他的打算?蕭臨宇問他不娶薛顰,娶誰?或許在那個時候容洛就有了這個打算,或許是在更早之前。
與容洛同來的是榮老王爺,他身穿藏藍色鬆鶴延年圓領袍,華發鬢生,容顏看起來有些蒼老,但精神卻是極好。
見是他們二人,書雲箋遲疑了一下才走進了正廳。
容洛看到書雲箋時,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而榮老王爺,他的神情極為平靜,那種安然與坦蕩,是經曆過時間和歲月的人才能有的。
“外公的乖雲兒,快過來,讓外公看看瘦了沒?”榮老王爺向書雲箋招手,笑容極為的慈愛安詳。
“好啊,外公。”書雲箋走到了榮老王爺麵前。
榮老王爺拉著她的手,讓她稍稍俯下身來,之後他在書雲箋的兩邊臉頰狠狠的捏了兩下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