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夥,什麼來曆?"
臨淵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扁嘴道:“他呀。他來了六天了,就在這混吃混喝的,也不跟人說話,每天倒有稿子交上去,不過二小姐那沒什麼反應,想來也是個碌碌之輩。”
混吃混喝?很有趣嘛錢寶兒眯了眯眼睛,轉身道:"羨魚,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馬上就到戌時了。”
“那你們還在等什麼,錢二小姐要回府了,各位才子可以回去了,明兒個再來。”說著,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徑自上樓掀了紅帳,嘿嘿笑道:“二小姐,我的女神,我來接你回家了——”
錢萃玉聽到樓下傳來的風言***,微微皺眉。
錢寶兒察言觀色道:“姐姐也不需要不高興,這幫蠢才如果連我是男是女都看不出的話,又如何指望他們高明到哪去?"
錢萃玉百思不得其解,“是天下的才子們都恃才傲物,不肯屈膝來此做這浮華之爭,還是我真的要求太高?"
錢寶兒揚了揚眉道:“姐姐,你覺得我如何?"
“你?"
“我也算是百裏挑一,哦不,是萬裏挑一的聰明人了吧?"錢寶兒讚美起自己來時從不臉紅,搖搖手中的折扇道,"可你若讓我寫這種文縐縐的東西,我也未必能寫好。所以,單以文章淪人,是很不可取的。"
錢萃玉微一咬唇,忽
站起身來將桌上的書卷盡數拂落在
,然後甩袖下樓。錢寶兒對二姐的乖僻行徑早已見怪不怪,吐吐舌頭跟了下去。
但見樓下人已散得差不多了,角落裏的那個書生伸個懶腰,堪堪睡醒,也正要起身離開時,錢寶兒一個縱身,輕飄飄
自樓梯上一躍而下,落到他的麵前,手中折扇更是“啪”的一聲展開,直往他麵門前拍落。
這一招出其不備,又迅捷之極,本是避無可避的,誰料那書生很隨意
朝右踏出一步,看似無心,卻避得恰到好處。
錢寶兒的眼睛亮了起來,笑道:“原來還是位高手,再來!"折扇改拍為點,認穴又快又準,但她快,那人卻比她更快,也沒見他如何閃躲,但偏偏每招都落了空,最後他伸出二指在她手腕上輕輕一彈,錢寶兒大叫一聲,向後跳了好幾步,再站定時,臉上笑嘻嘻的表情已經沒有了,留下的隻有震撼和驚訝。
錢萃玉在樓梯處靜靜
看著這一幕,瞳仁的顏色逐漸由淺轉濃。
書生麵無表情
轉身就要離開,錢寶兒柳眉微軒剛要攔阻,錢萃玉開口道:“寶兒。”
這一聲喚住了兩個人。
書生止步,忽
扭頭,一雙眼睛燦若流星,看得在場幾人都是一愣——先前怎未發覺,此人竟是如此氣勢迫人!
錢萃玉扶著樓梯扶手悠悠而下,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讓大家都能聽得到:“這裏是以文會友,不是以武會友,不要搞錯
方。”
“是,二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錢寶兒滿不在乎
眨眨眼睛,衝那書生道,"不過,這位兄台你確定你沒搞錯
方?一直以來隻聽說有露巧藏拙的,你倒好,揚短避長,放著這麼好的武功不用,跑這來比文?"
書生揚著眉道:“誰說我是來這比文的?"
“那你來這幹嗎?"
“睡覺。”
錢寶兒一聽,樂了,“你哪不好睡,偏偏跑這來睡覺?"
書生拍拍身上的舊衣,聲音無限感慨:“我身無分文,即無錢買米又無錢住店,正逢此處提供糕點軟座,聊勝於無。”
臨淵、羨魚兩個侍婢頓時心中暗叫糟糕,這不擺明了心存蔑視嗎?隻怕二小姐那兒要發火。果然,再回頭看,錢萃玉的臉已經陰沉得不行了。隻聽她冷冷
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臨淵小聲道:“他叫殷桑。”每日都是由她登記來客名單,自是曉得他的名字。
“殷桑是嗎?"錢萃玉略作思索,唇邊的冷笑更濃,"你第一日交的是首:-無聊複無聊,無聊何其多。紅樓比才子,韶華擲蹉跎-第二日掃換做了,第三日是,第四日是,第五日是,我沒記錯吧?"
書生目光閃爍,笑了笑道:“不錯。人道錢二小姐過目不忘記憶超凡,果然如此。沒想到區區幾首不入流的打油詩你竟也能記得如此清楚,並且順序一日不差,佩服佩服。”
“今天又是什麼?無賴、無愧、無故還是無意?"錢萃玉伸手,身後兩侍婢立刻從大堆文稿中好一番搗騰,才找出這位殷桑老兄今天所交的稿子。
上麵隻寫了一句話:哭怒哀悲皆不可。
錢萃玉隻看了一眼,便將那張紙撕了個粉碎,怒聲道:“你竟敢如此諷刺我!"
臨淵推推羨魚,“什麼意思?"
羨魚搖了搖頭,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那句話怎的就惹火了二小姐。
於是臨淵便求助於三小姐,錢寶兒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哭怒哀悲,所差一個笑字。其他皆不可,說明剩下的那樣就可以。”
臨淵驚叫出聲:“那不就是‘可笑’嗎?"
錢寶兒歎了口氣道:“好一個哭怒哀悲皆不可,二姐這回氣得夠嗆,看這狂妄書生如何收場。”
狂妄書生什麼都沒說,隻是靜靜
看著錢萃玉,不知為何,在他深如海水般的目光下,錢萃玉竟無來由
覺得一陣心慌。
可惡!這個人,竟然敢如此諷刺她!實在可惡!
當即轉身,走至最近的那張桌前提筆刷刷刷寫了幾行字,然後將筆一扔,以眼睨他,大有示威之意。
羨魚好奇
將頭湊過去,念道:“殷生妄也耳!戀新不念舊,殘文語中傷,滔滔罪昭著,浩浩行輕狂。終有自食果,畏影跡浮光。窮山水出處,獨他名為桑。"
這這這這又是什麼?完全看不懂!
那邊錢寶兒已拍手哈哈大笑起來,“不念舊惡,惡語中傷,罪惡昭著,自食惡果,畏影惡跡,窮山惡水。你給我二姐六個無字,她就還你六個惡字。”
錢萃玉冷冷
道:“不,是七個!"她再度提筆,在詩前寫了大大的三個字——"可惡詩"。
段桑沉默半響,鼓起掌來,“好,好一首可惡詩!人稱天下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虛傳。"
錢萃玉瞥他一眼,滿臉不屑之色。
殷桑卻又朗笑道:“我本來的確是來這混吃混喝的,不過主人如此高才,倒讓我起了景仰之意。紅樓文試是嗎?就請出題吧。"
錢寶兒咬唇嘻嘻笑道:“怎麼,你要挑戰我姐姐?"
“聊勝於無。”
又是一個無字!可惡,這書生竟敢如此小瞧於她!錢萃玉雲袖一揮,怒聲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何本事!"
廳中的人還沒散盡,剩下的幾人~聽說這書生要挑戰錢二小姐,當下也不走了,各個在案旁坐下看好戲。臨淵、羨魚連忙整理出兩張青玉案來,以供兩人比試。正在擺棋盤時,殷桑忽然道:“且慢。”
錢萃玉回身道:“怎麼?你要認輸了?"
殷桑微微一笑,“可是要琴棋書畫皆比嗎?"
“當然。”
“棋我放棄。”
錢萃玉一怔,“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