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疏於照顧,導致他經常要和自己的排泄物一起躺在尿布上,不過幾天,嬰兒稚嫩的皮膚就染上了皮膚炎症,在古代,是沒有藥物治療的。父母隻能為他洗幹淨身體,然後按照土方胡亂的塗抹一層草藥,至於效果如何,全看天意。
“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郭鬆以為自己在現代的家庭已經夠艱苦了,但是回想起來,那也不存在沒飯吃的情況。小孩子都還是能夠得到養育,基本都能健康的長大。放到這個時代,恐怕全村也就一兩戶人家有這個能力。
“生產力啊!現代社會再怎麼苦,土裏還是能種出糧食的。這鬼地方,沒農藥化肥,產量全看天!老天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抱怨無用。郭鬆隻能祈禱自己的父母不會因為饑餓與貧窮丟掉自己,甚至是易子而食。至少,能活到長大再說。
穿越後的第一個冬天,奇冷無比。這個時代似乎連棉花都沒有,窮人全靠燒火取暖,沒有一件像樣的冬衣。家裏已經連續三天揭不開鍋了,雖然並不熟悉這個時代的語言,但也能從父母的神態看出一點東西。
這一日,鄰居過來串門,是一個麵黃肌瘦的中年老頭,他家裏也有一個小孩子。他和父母商量了一些什麼。父親沒說話,母親低頭流淚。
鄰居走後。母親歇斯底裏的抓住父親的手臂,可憐兮兮的懇求著什麼。父親的麵色陰晴不定,他也承受著巨大的煎熬。不過片刻,母親便沒了力氣,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用表情抗議。父親悶聲不響,也自顧自的躺下。
次日早晨,父親抱著郭鬆敲開了隔壁家的房門。鄰居小心翼翼的打開門,他精神頭看上去很足,幹扁枯黃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絲紅潤,烏黑緊縮的嘴唇也多了一抹血色。屋內有青煙繚繞,還有久違的肉香。
郭鬆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大概是鄰居違約了,在向父親致歉。父親低著頭,嚅囁了許久,說出兩個郭鬆已經能聽懂的詞,“沒事。”
父親看著他,苦悶寫在臉上。回家裏,母親喜出望外,把郭鬆抱在懷裏又親又吻。父親拿起柴刀,出門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父親扛著一堆樹皮回來。夫妻倆傾盡全力把樹皮剁碎,丟進鍋裏煮,權當今天的口糧。又將一把豬草煮了,湯喂給郭鬆吃。
無法想象,這個冬天是怎麼熬過來的。郭鬆因為饑餓,根本沒有觀察外界的力量。
開春了,並不意味著糧食來了。恰恰相反,百姓都要餓著肚子下地種田。而收獲,至少要等到夏天。稅吏卻會在穀種剛剛發芽時就來搜刮一次。但今年,穀種都已經沒了。連糠灰都已經變成了糞堆。
“幾千年,從未變過。”這一切場景,若不是這些人穿著古代服裝,真的和自己少年時看到的景象別無二致。這個國家的百姓究竟是靠著怎樣的力量延續了四千年的?
逃!唯有逃!逃不掉,就反!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既然皇帝不讓我們活,我們就不讓皇帝活!
幾乎每一本曆史書都會譴責農民起義對文化、國家建設的破壞性。郭鬆現在卻理解了,對起義軍而言,要解決的隻有兩個問題:糧食與複仇!
而解決這兩個問題,隻需解決一個群體。先秦叫奴隸主,兩漢魏晉叫士族,隋唐宋明叫地主。
破壞文化?老子要死了,誰管你風花雪月!打家劫舍?老子要死了,誰管你太平盛世!覺得野蠻不講理?老子拿著刀,你得拿刀跟我講理!
你們贏了,我們就等百年後卷土重來。我們贏了,你們都得死!
父母跑出了村莊,這已經讓他們筋疲力盡。但求生的欲望讓他們的腳步無法停歇,一路向著山裏跑,絕不回頭。
但最後還是被追上了。一個饑寒交迫的家庭是跑不過豐衣足食的稅吏的。
棍子揮舞的聲音,父親的慘叫,母親嚎啕大哭。有人將郭鬆提了起來,在手中晃蕩,嘴裏吐著一大堆聽不懂的詞彙。
母親大驚失色,趕緊跑來想要救下自己的孩子。稅吏一腳把她踢翻在地,母親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父親想要查看母親的情況,棍子再次落下,正好打在父親因為擔心母親而剛剛抬起一點的頭上。
“啪。”這是父親發出的最後一點聲響。卻是他的後腦勺破裂傳出的。
幾個稅吏看著昏迷的母親,互相說著什麼,聽不懂,但他們的神色作出了翻譯。
郭鬆被重重的丟在地上,他唯有閉上眼睛,不去看那些獸行。想要呼救,卻最終閉嘴。省點力氣,還能多喘口氣。
一稅吏辦完事,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拿著刀,走向郭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