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宅邸後方,是泥濘的道路,荒蕪的小山坡和城牆。在一個疙瘩角裏,放著木梯子和繩索。梯子是兩段式的,拉長就足以搭著翻過甄氏宅邸的高牆。一旁的皮製包袱裏,還放著一件絲織肚兜,一塊沾著血汙的布,根據郭鬆的知識,這應該是古代女子的月經帶。絲織品和月經帶,能用得起的,恐怕隻有張婉芸了。
肚兜是曖昧的東西,月經帶是不潔的東西。出現在這裏,隻能是偷的。梯子繩索都有些舊,那小廝應當幹這活很長時間了。
郭鬆眉頭緊鎖,他沒想到張婉芸的居然會被這麼一個變態盯上。要拿到這些極為私密的東西,不入室盜竊肯定是不可能的,這意味著小廝有瞞天過海,讓甄逸、張婉芸都無法發現的方法潛入。
這可是極大的風險,因為這意味著,小廝可能對張婉芸做出任何越軌的舉動!自己和張婉芸之間的事情,也可能成為把柄。
“你怎麼沒告訴老爺?”
馬三道:“老爺對我爹不好,我才不告訴他。”
得,甄逸居然把滿門上下得罪完了。可古代這幫老爺不都是這樣麼?哪個會把下人當人看?“吃人”可不是說著玩的。
郭鬆心裏盤算著該怎麼處理這事,道:“我們先走吧,不要讓人發現了。”
“走。”
先回到家。養父出去玩去了,五兩銀子,幾個月之內是不用去打獵的。養母見他回來了,趕緊給他熱飯吃。
吃飯時,養母坐在床沿看著他,憂心忡忡的問:“鬆兒,娘要走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
郭鬆點點頭,“嗯。放心吧,甄逸不會得逞的。”
養母歎了口氣,道:“隻要能給你銷去賤籍,娘這殘花敗柳死了也心甘。你聰明伶俐,過目不忘,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沒有的事。”郭鬆安慰道:“出人頭地,是為孝敬父母,封妻蔭子。若父母不存,功名利祿又有何用?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掉進火坑的。”
“可不要胡說。”養母嚴肅道:“你一個小孩子,哪裏懂這些厲害。甄逸是毋極縣首屈一指的人物,為人心狠手辣,不講道義,咱們家是賤戶,不可與之爭鋒。”
“好的。”郭鬆並不爭論,這種事情,自己暗搓搓的解決是最好。說得多了,還容易泄露消息。
“老爺饒命啊!”屋外傳來男人的求饒聲。郭鬆來不及放下碗筷,快步出門查探情況。
兩個衙役正在教訓一個中年漢子,稀稀拉拉的有幾個人圍觀。那漢子的婆娘,兒女都在一旁瑟瑟發抖,不住求饒。
這兩個衙役郭鬆認識,他們是負責管理這一片的,吃拿卡要是不可避免,養父每次打獵回來,都要給他們送肉,這才能安生。挨打的中年漢子,郭鬆也認識,本來是打鐵的,去年被燒傷了手,殘疾了,現在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這些底層人,是存不住錢的。他們累死累活賺到的錢,隻夠勉強糊口,一旦遇上天災人禍,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是常有的事情。
“這個月再交不上錢,要你好看!”衙役丟下一句狠話,又大搖大擺的繼續巡視。
養母見狀趕緊先進屋躲避。郭鬆蹲在門檻上自顧自的吃飯。兩個衙役在門口停下,伸直了脖子往屋內看,屋內烏七八黑,看不到什麼東西。
“香!真香!你娘太香了!”兩個衙役大口大口的嗅著空氣,臉上掛著猥瑣的笑。
郭鬆也懶得理會他們的猥瑣,這可不是能和官差理論的時代。他們能忍住獸性,不強行進屋行非禮,就要謝天謝地了。
“小畜生,剛才看到了沒?甄老爺給你爹帶句話,不識好歹,就棍棒伺候,記住了嗎?”
郭鬆一臉呆傻,連連點頭。
“呸!”衙役朝他碗裏吐了一口口水,哈哈大笑著走了。
郭鬆隨手將飯倒進水溝,臭水一下衝走。起身,進屋,徑直走向櫃子,取出箱底的一把短匕首。養母見狀,趕緊上來攔住他,“你要幹什麼去?”
“爬城牆去。晚些時候回來。”郭鬆掙脫養母的手,快步出門。“你把門看好,別讓歹人進屋。”
養母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再看看空蕩蕩的屋子,一聲長歎。
郭鬆腦子裏飛快地想主意。他上一世沒有經曆過什麼鬥爭。寒窗苦讀,考上大學,回鄉教書。一路上都在象牙塔,麵對的人也大都和善。哪怕是市儈小人,也要對教師尊敬三分。所以他沒有什麼鬥爭經驗,甚至連辦公室遊戲都沒整明白。
現在要他去算計,空有滿腹詩書,卻毫無辦法。他讀書,是為了修身養性,是為了教書育人,不是為了搞陰謀詭計的。他從書裏學到的,是高尚的道德,美好的情操。那些爾虞我詐的東西,他向來略過,也很少去深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