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說,世界太危險,男孩得有兩個父親才行。
郭鬆有兩個父親,他們都給了他父愛,也都曾動過拋棄他的念頭。但他們都死了,就在他的眼前,被穿著同樣服裝的人,用同樣的武器,擊打同樣的部位而死。
衙役解開手銬,對著屋內喊一聲,“小鬼!出來收屍了!”
這句台詞很熟悉。郭鬆也曾用過這個梗開玩笑。那時,他是帝都大學的天之驕子,保研、保博唾手可得,泰鬥大師們都對他交口稱讚。本來,這句話應該是他來說的,他本該是說這句話的階級,甚至是他們的上級。
我本該是玩弄人命於股掌,決策他人命運的人!
郭鬆站在門檻上,俯視著麵前的屍體,眼神冷淡,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感,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的養父,而是一條死狗。
走到鄰居大叔的麵前,將身上的銅錢交給他,道:“王叔,我爹的屍首,就拜托你埋了。我家裏的一點不值錢的東西,也都歸你了。多謝。”
深深的鞠躬,轉身離去。
馬車裏。王義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人,流裏流氣道:“憐兒姑娘,好久不見了。”
“哼。”
王義臉色一變,趁著馬車抖動,一下子撲到了養母手上,一隻手掐著養母的下顎,一隻手按著她的胸脯。威脅道:“不想吃苦頭,就給我老實點。”
養母本來就體弱,哪裏是練過武藝的王義的對手?隻能任由他啃著自己的嘴,雙手到處亂摸。按照禮法,她已經算是甄逸的人了,萬萬沒想到王義的膽子居然這麼大!
“你就不怕你主子知道?”
“嘿。知道又怎樣?”王義得寸進尺,一下子分開養母的雙腿,嬉笑道:“讓我看看這下麵變鬆了沒有?”
“混蛋!”養母悲憤交集,本欲反抗。可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又沒了力氣。她這一家都是賤民,隻是被人擺布的命運。
“嘿!”王義俯身再次含住她的嘴唇,腰部一挺,隨著馬車晃動起來。
郭鬆來到學堂,趙夫子見他如此失魂落魄,先給他倒了一杯茶。待他喝完了,才問,“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再一次家破人亡而已,習慣了。”
“唉。”趙夫子一聲長歎,“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郭鬆低頭不語,他無處可去了。趙夫子緩緩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慈祥的看著他,道:“這樣你就在我這裏住下。我老了,這學堂正好給你接班。”
“不了。”郭鬆搖搖頭,緩聲說:“我還有其他事情想做。”
“什麼事?”
“複仇。”郭鬆站起身,對趙夫子拱手行禮,恭謙道:“多謝先生的教誨,弟子告辭。”
“此去何時回來?”
“一去不回。”
離開學堂,來到青樓的圍牆外,此時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隔著圍牆也能嗅到花香。在青樓西側,有一座高樓。走到那一側牆邊,果然有幾塊殘缺的石板。
掀開石板,還有厚厚的泥土。再翻開泥土,手指尖傳來了不屬於泥土的觸感。稍一翻弄,露出了一個袋子。郭鬆立刻四下張望,確認周圍沒人。這才加快速度,將袋子挖出來。
袋子是絲織品,也就手提包大小。打開來,金燦燦的光芒晃得郭鬆睜不開眼。裏頭全是黃金和珠寶。從黃金的造型上看,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金首飾,不過上麵鑲嵌的珠寶已經被取走了。珠寶則主要是四顆紅寶石,一顆藍色夜明珠,一顆白色夜明珠。一拿出來,頓時將昏暗的小巷照的透亮,嚇得郭鬆趕緊包好。
眾多的黃金之中,隻有一個小盒子。打開來,是一枚鑲嵌著藍寶石的黃金戒指。指環上刻著一個字:憐。
養父母是賤民,並沒有“名字”這種東西,對母親而言,“柳憐兒”這個名字代表著屈辱的過去,並沒有什麼歸屬感和榮譽感。
這枚戒指的工藝絕非尋常。光是這個“憐”字,能在指環內圈刻上,就已經是頂級的刀工。要知道,隸書的“憐”字,可是筆畫眾多的。它是屬於母親的寶物,它是唯一完整的金器,也是唯一用盒子小心保存的。
“難怪一個獵戶可以娶到花魁。”養母的贖身錢肯定不是養父能支付的。從這一袋子東西來看,養母是用自己賣身的錢給自己贖身,嫁給了一個獵戶。本應該是個“賣油郎”的愛情故事,現在卻是家破人亡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