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子娘一手牽著一個,帶著一雙兒女一步一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天才曉得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但是從表麵上,看不出有什麼異常。隻是步子更穩健了,也可能她意識到,不能丟下這一雙苦命的兒女,如果她不堅強起來,不把這個家支撐下去,兩個可憐的孩子可能就會掉進苦難的深淵。沒人能救得了他們,也不會有人去救他們。在那個災害的年代,青壯年都自身難保,誰還有心思管那些不相幹的事情呢?是的,一定是娘想明白了,必須自己堅強起來。為了兩個苦命的孩子。不能隻想到自己的解脫,不能坑害了孩子。娘這腳步明顯感覺比以往要更穩,更有力量。盡管天黑了,但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好像在為武子娘鼓勁,武子也挺起了小胸脯,一路蹦跳著在娘的前後走著、跑著,充滿了活力,盡管肚子餓扁了,但隻要有娘在就幸福了。
其實,小孩子懂不了太多的道理,你費心跟地他講都沒用。但是沒娘就不一樣了,一個沒有娘的孩子就像是草原上一個丟失了母親的小羊羔,沒有別的動物會願意收留你。凶殘的敵人會一口把你當成歺點吃了。社會學者研究發現,凡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或是痛苦失去了雙親的孩子,長大之後都存在著程度不同的心裏疾病。有的還會影響到人的一生。
武子跟著娘回到了家。家裏點亮了煤油燈,那小火苗一閃一閃地跳起了舞,給武子他們娘仨帶來了點點的歡樂。武子娘在灶堂裏點起了火,煙囪開始冒出了一婁炊煙。這是大食堂撤了後新生活的開始。
一個溫暖的小家庭又呈現出了生的希望。娘和了一點麵,參了多半米糖。把上午武子挖回來的一點野菜用開水焯一下,然後往鍋裏滴了兩滴油,待那兩滴油燒得冒煙了,再把焯好水的野菜倒到鍋裏,刺啦一聲,一股野菜的清香就撲鼻而來。倒上水等燒開了後,再把麵糊倒入鍋裏放點鹽,鍋裏是越煮越香。
武子娘打開衣櫃,從靠裏頭的一個小罐子裏摸出了兩個雞蛋。武子和妹妹的眼睛都看直了。不知道娘從那兒弄來的兩個雞蛋,這雞蛋放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這一歺有雞蛋的菜糊糊,不知道有多麼的香甜,這是武子人生繼吃火燒烏龜的記憶裏,吃得最香甜的味道了,這是什麼味道?這就是娘的味道,是人一生都忘不了的娘的味道。
人的幸福並不在於金錢的多少,對於小孩子來講,有娘的嗬護和陪伴,那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沒有娘,就是把他放在用金子蓋起的房子裏,那也是不幸福的。
相愛的夫妻,就是住在茅草棚裏也是溫暖的。
修行的僧人,水煮白菜,吃起來也是香甜的。
次日一大早,武子娘就出門了,趕在生產隊出工前,武子娘要把自家菜園裏的活兒幹完。農家的菜地那是很重要的,各種各樣的果蔬,可以調節家庭的生活。武子娘的手很巧,她會醃製各種各樣的鹹菜。等蘿卜長大了,她就醃製蘿卜幹。大個蘿卜在她的手裏,有的切成片,有的切成條,切完後放在太陽底下曬曬,待放在手裏揑一揑,蘿卜條變軟了,大概曬到八成幹,等蘿卜收了水,然後把炒熱了的鹽與蘿卜條一起揉搓,搓好了裝進罐子裏壓緊,上麵還要壓塊鵝卵石,最後罐口用紙糊住,上麵再用一塊布把罐口封緊,外麵糊上黃泥巴。若幹天後打開罐子,直接用手抓出來就可以吃。那蘿卜片或蘿卜條,要是鹽放得多一點,吃起來就是鹹菜。少一點鹽,醃出來的就帶點甜味,武子最愛吃那種帶點甜味的蘿卜幹,嘴饞了就找那個裝甜蘿卜幹的罐子,打開抓出來一把就這樣吃,那個香甜,讓村裏別的小朋友饞得直流口水。
就在武子娘從菜地裏幹完活回家後,武子和妹妹也起床到村裏玩去了,武子娘回家就趕緊做早飯。在農村,早上起來不是先弄飯吃再出工幹活,而是一大早起床男人們就到田間去勞動,家裏留一個做飯的人在家做飯,大摡早飯做好了,就收工回家吃早飯。好像也沒個嚴格的鍾點。武子娘早上就不用出工,趁早上這點時間,趕快弄弄菜園、洗洗衣服、打掃打掃衛生,還要抓緊把早飯做好。等娘的早飯好了,就喊武子和他妹妹回家吃飯。
這天早上也怪得很,武子拉著妹妹回家,武子娘站在家門口喊著,一聲趕著一聲。可是妹妹就是不願意回家,非要在那裏玩,你越拉她越不走,再一拉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武子又急又氣,他抓住妹妹的一隻腳就倒拖著走。妹妹大聲哭著喊著,武子也不管,隻顧拖著。娘老遠就看到了,趕緊跑過來一把把妹妹抱起來。妹妹哭得很傷心,娘也傷心了,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數落著武子:
“兒呀,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呀,你妹妹這麼小,你怎麼能倒著拖她呢。你是哥哥呀,妹妹是要靠哥哥保護的。怎麼能欺負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