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楓樹灣裏的野孩子14(1 / 2)

村子裏過年還有一個特別的地方,就是形式非常的古老和傳統,整個村莊除了個別像吳東水他們家那樣的吳姓外都是一個潘姓,全村幾十戶人家都是由一個祖宗繁衍下來的,村裏有一個家族祠,裏麵供奉著各代祖先的牌位,凡是逝去的老人,除了自殺的、雷辟死的非命死亡的外,都可以進祠堂上神龕貢奉的。因此大家都是努力做人,不好好做‘先人’的話,死後是不能進祠堂的,於是這祠堂是村裏最為神聖的地方。

過年的時候,村裏的長者統一發號施令,祠堂門外有一麵大豉,到了臘月三十過年的這天,半夜三更天第一通豉敲響,各家各戶婦女起床準備飯菜。實際上過年的飯菜好幾天前就開始準備了。做豆腐的提前幾天磨獎、點鹵,把做好的豆腐泡在水裏等過年用,有的把豆腐切成小四方塊用油炸一下,做成油豆果子,裝在竹籃筐裏可以吃整個正月。早些年沒有冷藏設備,大多數儲存食物的辦法就是把東西用油炸一下,讓食物脫去一部分水分,好儲存的時間長一些。像油炸酥魚、肉丸子、豆果子。還有魚丸子、藕粉丸子等,也可以提前兩天做好,到了過年的這天,大多數都是把那些做成了半成品的再添加各種配料這麼一會,一個菜就做好了。

這第一通豉一響,各家主婦可就忙壞了,得抓緊時間先把給祖先上貢的菜弄出個幾樣來,雖然沒有規定說是必須要幾菜幾湯的,但那是要端到祠堂祭祖的,菜太少了、太簡單了,一來對不起先人,二來在公眾麵前也是丟婦人臉麵的。因此家家戶戶認真準備,不能在族人麵前丟了麵子,家裏有媳婦的,婆媳一起忙碌,當然,這個時候家裏的媳婦是越多越好哇。

第一通豉響後大約一個半小時,第二通豉響,這時大概四更天,全村老少都得起床,洗臉換衣裳,要穿上過年做的新衣裳,就是沒錢做新衣裳的,舊衣服也得要洗幹淨縫補好。有個順口溜叫做:

年來到是冤家,

兒要帽女要花,

媳婦要魚肉回娘家,

婆婆要糯米蒸糍粑,

公公要臘肉敬菩薩。

說的就是這過年得準備充足的物資,窮人、富人在這過年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的分明。等這第二通鼓響後大約半個多小時,各家各戶上貢的菜做好了,大人小孩起床洗完臉也穿戴整齊了,主婦們在家裏繼續準備著年飯,家長領隊端上上貢的菜,等第三通鼓一響,全家立即趕到祠堂裏祭祖去。

三通豉敲響後,各家除了留下做年飯的人,其餘的人包括還抱在懷裏的滿月了的嬰兒,都來到祠堂祭祖先,各家上貢的飯菜都擺到事先準備好的貢桌上,按宗族輩份前後依次排列,由年長的輩份高的主持上香、燃放鞭炮行三跪磕頭禮。

祭祖完畢,各家端回祭祖的飯菜回家再在自家給仙去的自家祖先行祭祖禮。公家的祖先與自家的祖先不同的是一個是遠祖、一個是近祖,一個是公祖、一個是自已的直係先祖,自己的先祖祠堂裏有,自家也可以擺放牌位。整個祖先祭奠完後,便開始吃年飯了。各家各戶又是新一輪的競爭,看誰家的年飯吃得早,越吃得早表示發財越早,這就是過年的習俗。

武子的舅爺爺家的年表現出了新社會革命者家庭的風尚,武子自家的年傳承了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不管是那種過法,年對於孩子們來說,永遠都是直得期待的一件事情。

隨著武子舅爺爺的平反,武子他們家再次回到了崇高的社會地位。不僅如此,武子的三叔父還當上了生產大隊的書記,二叔是村裏的生產隊長,小叔在生產大隊開拖拉機。一家人當官的,搞農技的風風火火。別人也都偷偷地看著,這家人真是一人當官又雞犬升天啦。

學校逐漸恢複上課了後,武子他們上學也就正常了。從小學六年級也順利升到初中了。就在這年的冬天,說是武子的父親要回家過年來了。

武子的父親與母親離婚後六、七年都沒有回來過,武子也都十幾歲了。武子的母親秀珍重新組成了新的家庭後,又有了兩個弟弟,生活得非常地開心。武子娘一如繼往地照顧著武子和妹妹。武子父親的家也有了三個妹妹了,小的妹妹還不到一歲。武子的爺爺很是高興,可惜奶奶已不在了,奶奶過世的時候,武子的父親說是工作忙沒時間回來,奶奶也就隻能自己安息了。誰讓自已生了個革命的兒子呢。

說快也快。轉眼年關也就到了,武子的父親一家終於回來了,三個妹妹也回來了。過年很是熱鬧,由於武子父親沒有跟武子一起生活過。完全是一個陌生的熟人。但是,武子父親回來宣布了一個驚天的消息,說是要把武子接走。因為武子現在年齡大了,早晚是要接走的,要是晚了,很多事就會很麻煩。像什麼戶口阿,上學阿,等等。家裏展開了一場激烈的鬥爭。武子爺爺的意見是要武子隨父親去,因為這是早晚的事,也合情合理的。本來早就應該接走的,拖到現在已經是晚了,爺爺隻是舍不得,一說就流淚。叔叔、嬸娘們那是認為應該的,也就是舍不得。武子娘一開始是反對的,認為這樣的老子不值得信賴,這麼多年沒給一分錢的撫養費,還在閣樓上翻出了當年法院的判決書,上麵清楚地寫著父親每月要支付給母親的每個孩子三塊錢的撫養費。隻是武子娘不跟他算這個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