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沒得二三日,就將要年關了。年頭裏,任誰都是喜氣洋洋的,就連拂少妃也笑著待人,不再擺那張自朱閑受傷後便愁雲慘淡的那張臉了。
朱闕今年要隨著白石習學料理宮事,因而很早便團團忙起來。她現在雖說還算小,但到底已經九歲了,年關翻過去便是十歲,距十五及笄,也剩不了幾個春秋。
朱閑的事朱闕總還存著幾分疑惑,她在塵埃落定後上假山那裏瞧了瞧,發現不知是風吹雨淋還是什麼緣故,好多奇石都鬆動了。看著絕對不會掉下來,卻著實奄奄一息,是支撐不了朱閑的小體重的。
按理說,酈王宮中,絕對不會存在這樣危險的東西。但畢竟隻是一座觀賞用的假山,朱闕便強著自己打消了這個想法。
她也沒什麼時間想,一係列祭祖拜神的典禮國宴都在悄然到來。朱闕雖然不用親力親為,但還是累的夠嗆。
索性外祖的回信來了,讓朱闕得了點兒子奔頭。
外祖信中說,他已經寄信和自己的學生們商議,待酈王在朝上提起立朱閣為世子一事,他們可能會有所作為。
他也批評朱闕,言早立世子不合禮法。隻不過如今是特殊事宜,方可特殊行事,平日裏萬不要這般不合規矩。
然後便是通篇的悲切哀傷,事無巨細的數落她母親從小到出嫁的點點滴滴,字裏行間都是對女兒的懷緬,看的朱闕熱淚盈眶,不由得再哭了一回。
還解釋自己本想來酈國扶柩,但年事已大,經不住車馬勞頓,怕是到不了酈國便同女兒一起駕鶴西去,但太薑朝還需要他那一份微薄之力。
她朦朧著淚眼一路讀下去,便看見了最後一行幾個小字,說是讓朱闕在元宵佳節那一日,趁例行的出宮見一個人。
朱闕把這事掛在了心裏。她有些好奇,但也無從知曉。因得她寄信的渠道是專用來給母親寄家書的,酈王和其它一幹人絕對不會做手腳,她才什麼都敢寫在上頭,而此事外祖亦是知道但他卻依舊隱隱避避,不肯說清楚。
這般念著念著,臘八就到了。朱闕按照母親在世時的例子,給大臣們一一賜粥,並囑咐送粥的太監們說些吉祥話兒。忙完一天已經是傍晚,她想起自己已經好些個日子沒有見朱閣,且因為過年和朱閑一事,令得把他搬入硯嫿宮的念頭耽擱下來。於是緊趕慢趕去看他。剛到寧禾宮,就聽見朱閣的啼哭聲。朱闕心下一緊,衝進去就抱住他,見那圓臉兒已經消成了尖尖的模樣,心中刹時蔓延起一股聯係和戚哀。
朱闕一改平日裏擺出來的溫和模樣,惡狠狠的瞪著白石,喝道:“這便是你應了本宮的照顧幼弟?”
白石抿著唇跪下來,臉上的愧疚幾乎要溢出來。她垂首答:“奴婢看護不周,望長翁主責罰。”
朱闕心緒平複些許,也不理她,徑自去安撫朱閣,待朱閣不再泣涕,才歎息一聲,說:“方才是本宮衝動了,你且體憐一些本宮的心思,起來吧。”
——朱闕是知道的,白石既要忙碌年事,又要教導她這個學生,自然無暇再去管一個朱閣。但作為日後將托付自個兒巨大信任的手下,確乎要敲打敲打,令其以自己的命令為重。
這是她自幼隨著母親學會的禦下手段,前世從未著手嚐試。現在也是時候拿出來用了。
她抱著朱閣站起來——這具幼稚的身體讓她的動作有些吃力——盯著白石的眼睛,命令:“你且去將寧禾宮的宮人們叫來。連大酈未來的世子,以後的王都敢這般辱沒,難不成這是欺辱我正室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