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人淡淡瞥了他一眼,竟又歎了一口氣,說道:“老和尚,你慈悲為懷,孤一向欽佩,然而事已至此,何必多說?”
老和尚也重重歎一口氣,卻不知再說什麼話。
大運國主淡淡地說道:“渡難大師固然慈悲為懷,但你看看腳下的屍山血海,這一樁樁的殺孽還得著落在你身上,雖萬死而莫贖!”
老道人看看腳下,又看看白袍人,臉上滿是悲憫之色,搖搖頭,卻反手抽出了背在身後的木劍。
白袍人緩緩閉上眼睛,輕聲道:“淩虛道長,你遮莫也要殺我?”他此時沒有自稱“孤”,卻自稱“我”。
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的意義。
淩虛道長兩隻眼睛冷冷地看著天,緩聲道:“殺孽已然令天地變色,你不死如何贖罪?”
白袍人搖頭道:“你不該來趟這次渾水,隻怕是受人之愚!”
手撚金花那人喝到:“淩虛道長德高望重,豈容你出言不遜!也罷,一切禍端盡皆起於魔功,你交出來,未必不能留你一條性命!”
淩虛道長搖頭道:“神機將軍,他本是必死之人,你又何必騙他!魔功是禍亂之源,要他交出來毀了,也無不可,隻是若他交了出來,你我當真留他一命?”
神機將軍道:“道長不知,在下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他若當真悔改,也未始不能放他一條生路。”
白袍人卻忽然仰天大笑,笑聲伴著烏雲血水翻滾,雷聲隆隆及近,一襲烏發隨風張揚,隻聽他道:“爾等想要奪我神功,竊我基業,直言便是,又何必惺惺作態!步神機,你羞也不羞!”
神機將軍麵皮漲紅,怒發直指,身形一晃,已然越過眾人身前,叫到:
“冥頑不靈,本將便替天行道!”
雷電愈甚,狂風愈緊,昏暗的天地間撲簌簌地下起雨來,一朵金花越升越高,穿過一重重的雨簾,直沒到雲海深處,看起來竟是如此細軟,如此翩婉。
白袍人靜靜看著神機將軍,看著他臉上一顆又一顆的汗珠從額頭落到地上,在血水中濺起一朵朵汙濁的血花。
金花也濺灑開來,無數片閃著金光的花瓣將厚重的烏雲打穿,一縷縷陽光透過來,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從天空緩緩落下。
一念花開——
花瓣紛飛,典雅、美豔,連風雨都為之停滯,仿佛驀然間雲開雨收,隻是在這片非同尋常的寧靜之中,反而愈讓人覺得不安,隻因那鋒銳的邊緣泛著刺眼的光澤,卻又透著濃濃的寒意與殺氣!
一念花落——
花開花落,或存或亡,都在此人一念之間。
“咄——”
白袍人一指虛點,寧靜的天地間仿佛重起狂風——其實並沒有風,一朵朵花瓣重又被卷入空中,飄零無主,就好似一葉漁舟被卷入驚濤駭浪之中,一切隻能聽天由命。
神機將軍牙關緊咬,汗水越落越多,陡然間慘叫一聲,猛地從空中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