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清起身拎起桌上包袱,唐士信道:“霍姑娘這就要走?可是去哪裏?”霍小清瞥此人一眼,心道:這姓唐的倒像陰魂似的,在那兒也能撞見他。
“哼!本姑娘不走,難不成你要留下陪你喝酒不成?”
楊棹舟聽的偷笑一聲,唐士信顯出窘態,道:“在下隻是隨口一問,並無他意。”
霍小清起身便走,臨門突然道:“唐士信,我那雲師姐現在如著魔了一般,你要是不喜歡她直說便說,何苦不理不睬這般折磨她。”
“我……我……”唐士信一急,站起來正待辯解,霍小清道:“你與我解釋無用,自己與雲師姐去說。”說完,轉身出門,留下唐士信目瞪口呆站在那兒。
“唐兄?”
楊棹舟意味深長喊道,唐士信如夢初醒,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與那雲娘雖說有一麵之緣,但絕無半分關係。”
楊棹舟道:“江湖兒女,唐兄怎麼如此忸怩,便是有十分關係也不礙事。”
唐士信歎了一聲,垂首坐下,心道:“我今生心中隻有師妹一人,便是仙女下凡我也再生不出一絲喜歡之意了。”
張天嘯見霍小清走出來,急忙趕起牛車跟上。霍小清問:“我們坐舟,你弄這牛車作甚?”
張天嘯往店中瞅去,見唐士信二人還正在喝茶,心頭一鬆,道:“小的一位親身受重傷,身不能動,隻得用這牛車載著。”
霍小清玉容一暗,不悅道:“起先隻說一人,難道現在你還要捎上一人不成?”
張天嘯道:“是小的唐突,願姑娘通融。”他從懷中掏出幾枚銀子遞上去,“小的身上隻有這些銀子了,請姑娘笑納。”
霍小清扭頭便走,道:“多一人也不礙事,待會兒劃船多使些力氣。”
“使得,使得。”
走到水邊,霍小清跳上船,此時張天嘯從牛車上背下李雲侯,又將車上的刀劍掛在腰上,兩腳離地,騰空落在船上。烏篷般一陣晃蕩,霍小清突然退後,按住插在包袱中的佩劍,目露戒意,道:“你們是何來路!”
船身搖晃不止,張天嘯蹲下身,緊緊扶住船舷,道:“姑娘放心,小的絕不是那凶惡歹人。小的乃雲州人士,被仇家追殺,不幸累及這位遠親兄弟,落得一身傷殘,此番便是去品風穀尋醫治療。若姑娘不放心,這刀劍你收著便是,小的如有一絲不敬之意,這項上人頭隨姑娘取下。”說罷,他將一刀一劍往霍小清腳下扔去。
霍小清麵如寒霜,秀目緊緊盯著張天嘯,一邊用腳將那刀劍勾來,踢往一角,她道:“如不是無人駛舟,早將你趕下去了,這一路你最好老實點。”她鑽入烏蓬中,又道:“你們不要進來,否則別怪本姑娘劍不生眼。”
“小的不敢,姑娘放心便是。”
張天嘯將李雲侯扶放在船頭,將繩解開,舉槳一撐,小船順勢劃開。張天嘯乃北人,若不是做捕快走南闖北那會操舟,雖說會得一二,但也略顯生疏,所幸這河水流勢不緩,饒是如此也累得滿頭大汗。
涼風習習,流波如錦,槳聲咿呀,驚起水中魚兒躍跳。張天嘯忍不住唱道:“柳兒細,妹兒腰,十五梢頭明月照。明月照,臥紅綃,五更還當三更早……”
“住嘴!”霍小清從烏蓬中探出身來,氣衝衝道:“再唱就將你舌頭割掉!”
張天嘯趕緊噤聲,卻不知為何惹怒了這船中的姑娘。塞上少年皆會此歌,幼時他與哥哥放馬時便經常唱著這歌兒。此時想到自己身世,張天嘯禁不住潸然淚下,因是賤籍,他為出人頭地投入公門中,這些年竭力辦事,蒙受黃大人抬愛,對自己青眼有加,心想餘生便在公門中過下去,娶妻生子了事。那知自己大哥竟落草為匪,聲勢甚大,一再來信邀自己入夥,多番拒絕不休,乃至後來兄弟反目,斷了書信往來。
世事無常,當初還以為此事就此停歇下來,不料黃大人受刺史大人誣陷被滿門抄斬,自己還心存幻想以為能伸冤理枉。想及此處,張天嘯冷笑一聲:“天下的官沒一個是幹淨的。”
“胡說!”又是一聲嬌喝,霍小清道:“我爹便是好官。”
張天嘯猛地轉過頭,忙問:“令尊卻是那一位大人?”
霍小清知自己一時口快失言,淡淡道:“為什麼要告訴你?”隱入烏蓬中將劍抽出半截仔細端詳,寒光映得玉麵似雪。寶劍與玉人相配,生出凜凜三分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