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已是初冬天氣,彤雲遮天蔽日,慘黃昏暗,寒風似一把霜刀,將層層濃雲剪得細碎,雪絮紛揚下落,將山河妝裹素白。

一騎迎雪飛馳,馬蹄騰空,踩踏間積雪飛濺,地上留下一串長長黑印。一人一馬躍過一坐小山垛。前方的雪地裏,一行百來人的隊伍躍入眼中,離此不及百步,騎士手按鋼刀,放聲呼喝:“前麵是何路人馬!”

聲音傳出,對麵卻無回應,騎士提上一口力氣,再次大喝一聲:“前麵是何路人馬!”

此刻方才有人應道:“咱們這是雲州征北將軍白大人麾下,解壓胡奴去京城。前方可是牛頭寨的兄弟?”

“正是!”

騎士催馬上前,下馬跺腳聳肩抖掉身上積雪,哈一口氣,抱怨道:“今年這雪下的也忒早了些。”

這隊伍的百夫長道:“這是北地,自然不能同南地比。”

騎士爽朗大笑,道:“什麼將不將軍,咱與你一樣是百夫長。”

百夫長打量此人一眼,見他獐皮襪、牛皮靴,一身襟袍鐵甲,不由得暗歎:“同樣是投身行伍,怎麼這征北大軍和安西大軍區別就這般大呢?”

“在下叫張柱兒,不知大哥貴姓?”

騎士拱拳笑道:“免貴姓賀,叫我賀五就行了。”

張柱兒也下馬,二人閑談幾句。一番詢問之下,張柱兒得知牛頭寨已有兵卒接引不由得心中大快,如今塞上征北大軍戰勢如虹,正是斬殺虜頭換取功名的好機會,這一行人心中如何舍得。怎奈軍令難抗,隻得極不情願解押這些胡奴往京城走。

見有人接引,又得知有安西軍換下自己去京城,隊伍中的士卒精神不由得一振,手上的皮鞭連撻帶抽,催促著胡奴們加緊腳步。一時鞭打聲此起彼伏,叫罵嚷作一團。

賀五皺眉,麵上頗有不悅,“就你們這般打法,他們如何活得到京城?”

張柱兒道:“這些胡奴被賣到京城便連畜牲也不如,咱們這般對付算是手下留情了。”他往後對著胡奴一指,“瞧,若不是白大人好心,這些胡奴們那有衣裳穿,隻怕早凍死在雪裏了。”

胡奴身上披著一件單薄破衣,有的甚至隻披上半截麻布,個個衣不蔽體,履穿踵決,在寒風中一步一頓瑟瑟發抖,有的人從雪中抬腳時,竟連草鞋也無一隻。

賀五不禁搖頭道:“若是這雪再大些,隻怕這些人真撐不到京城。”

張柱兒笑道:“軍需甚缺,就是前方的兄弟們現在也顧不上,又那能讓這些胡奴們好過。”

安西大軍方才平定高昌,雲州再啟戰端,為這兩場戰事,屢征邊賦,天下疲敝,百姓已是苦不堪言。東邊戰事才開,也不知要打到那年那月,賀五忍不住一歎,受徐文長之托,雍州刺史曾摩車本為他安置房屋田地,那知一紙軍令下來,安西侯又將他征入軍中,連曾摩車也毫無辦法。

牛頭寨倚山而建,乃防止胡人繞道雲州,取道雍州偷襲中土腹地的一座要塞。自安西軍平定西域,部分大軍班師回朝就駐紮雍州邊境以防胡人,而賀五一隊就在這牛頭寨中。

夜中,寨中火光衝天,雖是嚴寒天氣卻不減士卒們熱情,安西軍與征北軍碰到一塊兒就開始互相吹噓各自戰績,直說的唾沫橫飛,聲嘶力竭,誰也不相讓。

“媽了個巴子,追著那不成規矩的胡蠻算個屁本事,你們可知咱們安西軍圍攻高昌王都時的情形?”

“什麼情形?”一個征北軍探入腦袋,嗤笑道:“圍個死城罷了,誰他媽不會。”

“呸!”光頭漢子大怒,將手中啃掉一半的骨頭重重砸在地上,罵道:“那情形說出來嚇死你們這些王八羔子。”

“你倒是說出來給老子聽聽。”

“那一日,侯爺調動數萬大軍圍城,眼見著王城就要破了,兄弟們奮力拚殺。突然從牆頭飛下一個手提長劍的大漢,那大漢身長九尺,黑臉長須,威風凜凜。那黑臉衝入大軍中,橫劈豎砍,如切菜瓜似的活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三五萬人馬圍住他近身不得。”

“呸!”一個征北軍啐道:“你這光頭盡說渾話,那蠻夷國中怎麼會有這般厲害的人物,難不成此人是天神下凡?”

光頭破口罵道:“放給老子放屁。”他那周圍的安西軍也是一起鼓噪,皆憤憤不平。見惹了眾怒,征北軍士們直得息聲繼續聽下去。

隻聽光頭又道:“咱們三五萬人竟近身不得,想攔也攔不住,眼見著就殺到安西侯中軍。侯爺大怒,下令放箭。三千弓弩手朝那黑臉射去,那箭落得如暴雨一般將黑臉罩住,都想:這人定要被射成刺豬。就在這時,隻見一道白光冒出,落下的箭腳全給折斷彈開了,嘩啦啦掉了一地,他腳下堆著幾寸之厚。待我們定晴一看,黑臉舉著劍竟然毫發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