賁語兒肅然抬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離恨天的入口處,除了傳送門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片花海。沿途而走,腳邊便是離離青草。曼珠沙華開的漫山遍野,攬月湖上千朵紅蓮綻放,倒映著湖水也隨之成了紅色。湖的另一邊卻是一穀的桫欏林,如同一年江南初雪。
正值黃昏,斜陽染幽草,攬月湖畔純金做的夕陽灑在兩人身上,映的東華帝君如日下的雪山般,一片金粉。她一個人走向攬月湖,停在了湖邊。
湖水忽緩忽急,輕輕地濺上她的白色靴子,發出“嗒!”的一聲輕響。忽的一曲簫聲傳入耳畔,賁語兒不禁身子一直。她扭頭看去,隻看見東華帝君獨自坐在桫欏樹下,執著一管紫玉簫。明黃色的流蘇隨風而動,華麗並不傷眼。而曲調卻是幽怨哀涼的,與這傾城的美景極為不符。
東華帝君微微垂眸,薄唇輕貼著紫玉簫。又是這首曲子,賁語兒十分認真的聽著,靜靜地站在他前麵。
驀然間遲鈍地發現,帝君纖細蒼白的手腕上,卻有一隻與其他飾物顏色、材質都極其不符的茶色鐲子,在金珠玉飾中很是顯眼。
“這是《寒煙碎》?”回過神來重新聽見淒涼的曲調轉入耳中,賁語兒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兩個月前兩人柳下偶遇之夜,東華帝君就吹了這曲淒婉的寒煙翠。隻可惜的是,當時她還不了解東華帝君的內心。
一朵玉白色的桫欏花飄落下來,輕輕落在東華帝君的肩膀上。賁語兒見他並沒有拂去的意思,很奇怪的歪著腦袋問,“為什麼不拂去呢?”“落花已逝,還拂去它做什麼?”東華帝君把紫玉簫放在膝上,抬起頭溫和道。“總是感覺時間過得很慢,但一朝花開,一夕花又謝,有感覺過的就很快了。”
“浮花逝水語兒聽得懂這首曲子已經很好了,你怎麼知道這是《寒煙碎》呢?似乎凡是天界的仙者們,都不喜歡吹這首曲子呢。”
一陣微風拂過,帶著木葉清冷的氣息,將他肩膀上的落花吹入水中。那花瓣落入水中,微微蕩起一圈小小的漣漪,隨水而流。
白衣少女忍不住撫摸著流雲鬢上的銀色流蘇,詫異地看著帝君道。“以前聽到師傅吹過這首曲子,但是不懂什麼意思,隻是覺得挺淒涼的。曾經多次問過師傅,但師傅也總是不告訴我曲子的內容和隱含的秘密,怎麼你也吹這首曲子呢?”
賁語兒很是不解,她不明白東華帝君這樣的人怎麼會很哀怨呢。
東華帝君這樣屹立於權利與修為巔峰的人,應該很驕傲才是啊。
然而這首曲子,很不符合他的身份
“東華帝君之位官居九天之上,隻是僅次於天君之下。然而你看破紅塵生死,超出三界五行,居然也有心事。”
想了想,賁語兒吸了口氣,緩緩道。“就像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跟你說的一樣,你不像是這天界的上神呢。不過我倒是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麼煩心事呢?”
“唉,莫言莫言。就像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本座告訴你的那樣。本座不喜歡阿諛奉承之人,所以很多這種事讓本座挺頭疼的。獨自一人的時候隻能吹吹曲子,順便抒發一下內心的寂寞和淒涼罷了。”
東華帝君站起身來,握住紫玉簫,遠望著攬月湖那邊的疊嶂山巒。“再過幾日又有一批飛升之人要來參拜,想得到片刻的安寧都不行啊。語兒你聽不懂這首曲子才是好的,否則給你帶來的隻會是無數的憂愁罷了。”
“唔,你這可真是滿目珠光寶氣的寂寥哎。那我以後多來你這裏逛逛,陪陪你你不就不煩惱了嘛。總之啊,你這裏這麼大地方的,我今天根本就轉不完嘛,改天你可一定得帶著我轉轉啊!”
聽完這話,賁語兒走進他,伸出小小的手扯了扯他寬大的袖口,似是有些天真的說。她朝他笑了起來,如沉雪後春風吹開的第一朵梨花。湖麵反射著大片粼粼的金光——那樣強烈而華麗的顏色,瞬間讓人目眩神迷。似乎在離合的光影中看到了什麼幻象似得,東華帝君立在湖邊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