賁語兒的話回蕩在耳畔,東華帝君凝視著湖水的深淵處,沒有回頭,卻是默默地笑了——那聲音雖有些羞澀但卻是很堅決,宛如一個堅定的靈魂。
“喂喂,你聽到我說什麼了麼?!在看什麼啊。”
賁語兒抱著手臂看他,輕輕踢了一腳旁邊的小石頭。
那小而堅硬的東西滾動起來,啪——!地一聲撞停在了東華帝君的腳邊。
其實賁語兒也是有私心的。
她當然想陪著東華帝君了,一向是看不慣弄傾大小姐作風的離怨元君,此刻倒還真是動了真情。
她倒還真是想嫁給東華帝君做帝後呢,有這麼個好機會怎麼能讓給弄傾呢!
“我們不都是朋友了麼,以後你還是叫我語兒吧,他們都這麼叫。”賁語兒抱著肩偷偷瞄了一眼東華帝君,嘻嘻一笑道。
“想看看攬月湖下是什麼麼?”久久,她聽見東華帝君對著湖底低低一句,但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她的話。
東華帝君雖然沒回賁語兒,但白衣少女說的話他卻是已然記在了心裏。
帝君看著水底,輕輕的喃喃道。“知道了語兒。”
“啊?這湖下邊還有什麼東西麼?”賁語兒似乎沒有聽見帝君的話,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東華帝君。
她禁不住慢慢走向湖邊,蹲了下來伸著頭朝湖心深處張望起來。
那一瞬間,賁語兒隻覺得這個攬月湖出奇的深,除了浮在水麵的千朵紅蓮,她隻看見湖的深處有一團黑黑的東西。
雖然在夕陽燦爛的餘暉照耀之下,但那團東西依舊顯得陰森可怖,仿佛是鑲嵌在水裏的牢籠。
突然看到湖底閃過一絲金光,刺眼至極。她不禁後退了一步,險些跌倒。
東華帝君隻是手一托,便扶住了她纖細的腰身。
“呀啊,到底是什麼啊?!”
“下邊是一個水下牢籠想看看麼?本座帶你去。”
聽到這話,賁語兒驀然抬頭。
賁語兒隻聽見東華帝君身上發出“叮——!”的一聲,扭頭看去,隻見他原本赤金色的眸子上覆蓋了一層晶瑩的水藍色,恍如水霧般凝聚又擴散。
“五行天眼術?!”
東華帝君微微笑道。“語兒,你認識這個術法啊。”
“知道是知道,但為什麼還要開五行天眼術呢?”
賁語兒一驚卻又是不解,忍不住問道。
身旁的帝君溫和一笑,雙手結印,右手並指在虛空畫了個新月的形狀——頓時,一條向外翻騰的水路就打開了。
東華帝君指著向下延伸的幽暗水路,淡淡道“走吧?”
賁語兒看著淹沒在黑暗盡頭中的水路,咽了口口水,有些怯怯道。“不會有什麼嚇人的東西突然冒出來吧?那我可吃不消”
誰知東華帝君卻是淡淡一笑,溫和道。“本座帶著語兒進入,我看誰敢造次。語兒莫怕,跟著本座就是了,請吧。”
瀟瀟水漸迷離,他晚照江波影。
攬月湖底是幽藍一片沉寂,無數巨大的白玉石縱鋪在水底,水靜如凝固。光線卻是柔和的投射下來,穿過幽藍色的水底,映照在東華帝君絕世的容顏上。
俯仰天地的氣質凝固在他鋒利的劍眉之間,安寧而靜默。
這一切的一起,都與在上麵見到的黑影完全不同。
東華帝君的周圍一丈以內都是避水的,仿佛一個容器一般,將湖中的湖水從他和賁語兒的身邊間隔開來。
賁語兒扯住他寬大的袖子,問道。“怎麼跟上麵看的不一樣啊?我以為下麵很陰森的”
東華帝君隻是無聲的笑笑,忽的停住了腳步。“離恨天超越九天,何來陰森之說呢語兒,本座能問你件事麼?”
“啊?啊你問吧。”賁語兒一愣,遲疑了一下又爽快的答應了,百無聊賴地蹲下來玩弄著水底細小的金色砂礫道。
“語兒的師傅,是不是藐厭雩?”東華帝君突然問了句,賁語兒有些奇怪的看著他,還是點了點頭道。“是啊怎麼了?話說這幾天我都沒見到師傅了,你知道他到哪裏去了麼?”
“無事,本座隻是隨口問問罷了,也不知他去哪了。”
東華帝君怔了一下,沉吟了片刻,將握在手裏的紫玉簫執了起來,輕放在唇上,依稀低吟。簫聲聲音空幻如夢,在幽藍色的水底顯得很是空靈與悠長。仿佛是回旋在攬月湖底一般,恍如夢幻。
迢遞高城百尺樓,綠楊枝外盡汀洲。
賈生年少虛垂涕,玉粲春來更遠遊。
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
見南風不競所吟,問君訣。
“見南風不競所吟,問君訣。”
賁語兒念了幾句抬頭看看東華帝君。她似乎是明白了,這樣一個翻手命格、覆手乾坤的人,為何會吹這樣淒涼蕭條的曲子。
夜霧如水,溟煙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