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遠嫁大赫(2 / 3)

安氏見兒子心緒不穩,遂按住兒子的肩膀,看著袁傑的眼睛緩緩道:“孩子,慕家的勢力不用母親說,你也明白,你父親若想打敗朝廷,必須倚靠慕家的力量,而聯姻,自然是最好也是最有用的法子。”

“母親,那您是要做父親的姬妾?”袁傑雙眸大睜,似是對母親的平靜感到不解。

安氏搖了搖頭,無奈道:“傑兒,母親與你說過多次,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咱們母子處境尷尬,此事甭說母親做不了主,就連你父親,他也同樣做不了主。既然如此,母親索性答應個痛快,好讓你父親的屬下能高看咱們母子一眼,讓母親博個深明大義的名聲,而你父親日後,也會越發愧對咱們母子,你明白嗎?”

袁傑仍是不憤,啞聲道:“母親,姚氏那邊剛走,這邊又出來個慕七,這種日子,到底何時才是個頭?”

安氏眼睛雪亮,每一個字都十分清晰,吐出一句話來:“娘問你,你是願意做反賊的兒子,還是願意做皇帝的兒子?”

袁傑一震,心下霎時明白了母親話中的含義,他的臉色慢慢變得沉靜起來,一字字道:“孩兒自是願做皇帝的兒子。”

安氏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欣慰,頷首道:“傑兒,你身為男兒,切不可隻顧眼前的蠅頭小利,而是要看得長遠一些,眼下你父親與慕家聯姻,直接關係著他的大業,你是他的長子,又豈能逞一時之氣,因小失大?”

袁傑心頭豁然開朗,對著母親俯下身子,道:“孩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安氏微微一笑,讓兒子重新在自己身邊坐下,粗糙的手掌撫過孩子的眉心,溫聲道:“聽說這一次,是你殺了淩肅那狗賊?”

袁傑眼睛頓時一亮,不免沾沾自喜:“不錯,是孩兒親自手刃了淩肅,將刀插在了他的心口,終是為咱們母子,也為嶺南軍報了大仇!”

安氏心頭百感交集,艱澀地道了句:“好孩子……”

袁傑見母親落下淚來,遂伸出手為安氏擦去,那眉頭卻是緊皺,冷聲道:“母親,你有所不知,當日父親已經將淩肅打下了馬,分明有機會殺了他,可他卻饒了淩肅不說,還讓淩肅手中的長矛刺傷了自己,若不是孩兒衝出去手刃了那奸賊,怕是父親早已沒了性命!”

安氏聞言,眸心便浮過一絲陰鬱,道:“淩肅是姚氏的生父,他自是不會殺他。”

袁傑一記冷笑,恨聲道:“咱們母子三人在淩肅手下受盡屈辱,他不為妻兒報仇不說,卻幾次三番饒敵性命,孩兒真是……恨透了他。”

安氏心口一跳,卻拿不出別的話來安慰孩子,隻得說了句:“他是你父親,你不能怨他。”

袁傑“哼”了一聲,年輕的容顏上滿是桀驁,他似是不欲再談父親,而是說起旁的話來:“母親,日後慕七若是生了兒子,咱們又該如何?”

安氏聞言,瞧著袁傑滿是戾氣的眼底,心頭卻湧來一陣哆嗦,臉色也嚴肅了起來,對著兒子道:“若慕七真有了你父親的孩子,那也是你的弟弟或妹妹,母親絕不允許你做傷天害理的事。”

袁傑見自己的心思被母親一猜即中,便有些羞惱起來,道:“母親,那慕七可不是省油的燈,比姚氏厲害百倍,咱們不能不防。”

安氏微微緩和了神色,聲音亦平淡而溫和:“她越是厲害,對咱們便越是有利,母親還生怕她不夠驕橫,若都像姚氏那樣,才真叫人棘手。”

袁傑卻不懂母親話中的意思,安氏卻也不答,對著兒子囑咐道:“慕七越是強勢,咱們母子便愈是要隱忍小心,事事禮讓她三分,一定要懂得示弱。”

袁傑心思一轉,頓時明白了母親的苦心,他沒有多說,隻鄭重地對著母親點了點頭。

池州,嶺南軍軍營。

袁崇武醒來時,天剛破曉,因著失血過多,讓他口幹舌燥,嗓子裏仿佛裂開了一般,火燒火燎地疼。

他這一次傷得極重,淩肅未有絲毫的手下留情,縱使他側過了身子,可那一擊是傷到了髒腑,待他徹底將傷養好,已是月餘之後了。

在他傷好之後,軍中諸人,如孟餘夏誌生等,皆是齊刷刷地跪在他麵前,告訴他與慕家聯姻之事,本以為男人定會勃然大怒,斥責眾人一番,豈料袁崇武聞言,卻不動聲色,隻淡淡頷首,示意自己知曉了。

待身上的傷稍好,男人便回到了戰場,領兵作戰,與之前毫無二致,唯有細心的幕僚發覺,袁崇武更沉默寡言起來,時常一整日都聽不到他開口說一個字,整個人冷銳如刀,在戰場殺敵時更是猶如暗夜修羅,那不要命的樣子,簡直讓人看著害怕。

“元帥,據咱們在京師的探子來報,朝廷已從北方大赫國借兵,大赫國君赫連和,已命其弟赫連隆日領兵南下,怕是再過不久,便會趕到大周京師。”

孟餘立在下首,一語言畢,諸將臉色皆是一變,何子沾率先道:“先生所言的這一位赫連隆日,不知是不是被稱為龍虎大王的大赫名將赫連隆日?”

孟餘點了點頭,道:“不錯,此人天賦異稟,驍勇好戰,深得大赫國君信任,赫連和共有十七個弟兄,大多被他貶謫或流放,卻隻有赫連隆日,因著戰功赫赫,被封為龍虎大王。”

諸人聽來,眉頭俱是緊皺,夏誌生道:“怕是朝廷見咱們與慕家聯盟,便按捺不住,從大赫國借兵,隻不知這次大周又要割多少城池出去?”

“據悉,周景泰答應將幽和六州盡數拱手相送,以求赫連和出兵相助。”

“幽和六州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那周景泰倒也當真舍得。”聞言,就連一向粗枝大葉的李壯也忍不住咂嘴。

“請神容易送神難,周景泰此舉,怕是要引狼入室。”孟餘沉緩出聲,眼眸卻是對著主位上一直一語不發的袁崇武望去,開口道,“元帥,朝廷此番從大赫國借兵,咱們不得不盡早防範,大赫國民風彪悍,北國鐵騎更曾橫掃漠北草原,而這赫連隆日在大赫也素有威名,朝廷這一招,的確給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

袁崇武麵色沉著,一雙黑眸暗沉如水,聞言亦不過道了句:“大赫國境荒涼,向來無糧草支持大軍遠征,更何況大赫本身還需用充足的兵力去對抗蒙古鐵騎,即使赫連和這次答應出兵,怕也不過區區萬人,終究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男人的聲音十分冷靜,聽他這般說來,諸人心頭都是一鬆,原先帳內慌亂的情緒頓時穩定了不少,孟餘頷首道:“元帥說得不錯,大周這些年國庫虧損得厲害,除了割地,倒也拿不出銀兩去養活大赫的兵馬,單靠大赫國,這一路路途遙遠,更是籌備不到糧草,如此一來,想必大赫即使出兵,兵馬也是有限。”

袁崇武神色淡然,道:“同樣的兵馬,在不同的人手裏,威力自是不同。赫連隆日天生神力,若是這一次當真由此人統兵,的確不得不防。”

男人話音剛落,眾人皆沉默下去,顯是在等著袁崇武拿主意。

袁崇武對著諸人看了一眼,淡淡吐出一句話來:“即刻起,嶺南軍從戰時轉為備戰,退守燁陽,命三軍養精蓄銳,以逸待勞,未免不敵北國鐵騎。”

“是。”諸人齊齊躬下身子,那聲音整齊列一,轟然作響。

袁崇武麵不改色,將目光放在眼前小山一般的軍報上,示意眾人退下。

見狀,孟餘遂上前,拱手言了句:“元帥容稟,下個月便是您與慕家小姐的婚期,屬下是想,迎親時,若元帥抽不開身,便由……”

“不必,”不等他說完,便被男人打斷,“我親自去。”

孟餘一怔,躊躇道:“元帥,慕家當日也會有送親使,您若不去,慕家的人想必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袁崇武聽了這話,遂是擱下手中的筆,那一雙黑眸雪亮如電,向著眾人筆直地射來,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既然是聯姻,自是要將事做全,下去吧。”

孟餘見他已處理起軍務,便與眾人一道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出了主帳,李壯忍不住發起牢騷,道:“你們瞧見沒有,元帥現在咋跟變了個人似的,這麼多天了,除了軍政上的事,我就沒見他說過旁的話。”

孟餘與夏誌生對視一眼,卻沒有開口,一行人緩緩走著,李壯又道:“孟先生,您倒是快出個主意,元帥這傷剛好,就跟不要命似的,成日裏不是打仗,就是在主帳裏處理軍務,甭說他自個兒,就連我看著都累!”

孟餘一記苦笑,卻不知該說什麼,隻搖了搖頭,歎了句:“元帥這是心裏難受,咱們身為下屬,也沒法子。”

“他難受個啥?那慕七咋說也是個美人坯子,這新人在懷的,還難受個什麼勁兒?”李壯仍在那裏嚷嚷。

孟餘與夏誌生對視一眼,卻都是心下無奈,直到李壯被人喊去訓兵,孟餘才開口道:“夏老,其實這次咱們的探子從京師還傳來一個消息,隻不過方才在帳中,孟某沒敢告訴元帥。”

“哦?那是何事?”夏誌生不解道。

孟餘微微眯起眼睛,向著遠處望去,道:“信上說,赫連隆日領兵入境後,周景泰在宮中設宴款待,不知怎的,那赫連隆日竟看上了思柔公主,要周景泰將公主送給他。”

夏誌生心頭一凜,驚愕道:“莫非那赫連隆日不知思柔公主已嫁過人?”

孟餘搖了搖頭:“夏老有所不知,大赫乃北方遊牧之國,民風向來粗放,父妻子襲,兄妻弟娶的事多有發生,再說那赫連隆日本就是個粗人,甭說他不一定知曉思柔公主與咱元帥的事,怕是就算知曉,也不以為意。”

夏誌生沉吟片刻,低聲道:“不知那小皇帝,會不會將思柔公主嫁給赫連隆日?”

“探子探到的消息,隻說周景泰以思柔公主已經許給薛湛為由,給擋了回去,若我猜得不錯,這怕是周景泰故意使的手段,想要赫連隆日加兵。”

夏誌生不由得苦笑道:“都說紅顏禍水,古人誠不欺我,不過區區一個女人,偏偏惹出如此多的動靜,那朝廷早已將思柔公主與薛湛的婚事昭告天下,如今周景泰若真要將公主送到大赫,難道就不怕薛湛起兵謀反?”

孟餘也道:“不瞞夏老所說,我倒是真盼著薛湛能起反意,隻不過薛湛那小子年紀雖輕,卻甚是忠勇,要他叛離朝廷,怕是不太可能。”

夏誌生頷首,叮囑道:“這些事咱們無須去管,先生切記要封鎖消息,萬萬不能讓此事傳到元帥耳裏,元帥與七小姐的婚事近在眼前,絕不可出一丁點差錯。”

孟餘點了點頭,道:“夏老放心,在下曉得。”

京城,皇宮,披香殿。

姚芸兒一襲淺青色宮裝,柔軟的料子貼著她纖弱的身段,娉娉婷婷,每一步都是嫋娜。

“孩兒見過母後。”見到徐靖時,姚芸兒緩緩拜了下去,不等她跪下,便被永娘一把扶起,讓她在徐靖身旁坐下。

徐靖雙眸紅腫,顯是哭了一夜所致,此時見到女兒,淚水又有泛濫之勢,卻被她死死忍住,對著女兒開口道:“芸兒,你和母親說實話,你是如何惹上那赫連隆日,讓他逼得泰兒,非要將你娶回大赫不可?”

姚芸兒垂著眸子,聽到母親如此相問,心頭便是一涼,眸心滿是駭然地看著母親,輕聲道:“娘,您說什麼?”

徐靖見女兒還不知情,心頭越發酸澀,道:“娘說,赫連隆日向泰兒指名要你,還說,若不將你嫁給他,他便班師返回大赫。”

姚芸兒的臉倏然變得慘白,徐靖焦急不已,攥住了女兒的手,又一次開口道:“你倒是快和母親說說,你究竟是如何識得的赫連隆日,那日的宮宴,隻有皇帝與王公大臣作陪,你既然沒有出席,他又怎會見到你?”

姚芸兒回想起當日的事,隻覺得心如秋蓮,苦澀不已,她沒有回答母親的話,而是對著母親輕聲問了一句:“娘,若是赫連隆日當真要女兒嫁到大赫,您……會答應嗎?”

徐靖不料她會問出如此話來,當即便怔在了那裏,她瞧著女兒楚楚可人的小臉,見孩子澄如秋水般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那眸子裏,既有害怕,又有期冀,還有祈求。她的心變得很軟,幾乎脫口而出,要告訴女兒娘會護著你,娘拚盡全力,也不會讓你嫁到大赫那茹毛飲血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