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與爾白頭〔大結局〕(1 / 3)

翌日醒來時,已快到午時了,昨夜與自己雲雨了不知幾次的男人早已去上早朝了。姚芸兒眼眸低垂,望著自己身上一個個猶如梅花般的吻痕,臉頰便不由自主地發燙,剛支起身子,披上衣衫,就聽聞外間的宮人窸窸窣窣,俱躬著身子,捧著洗漱之物前來服侍。

自從回宮後,宮裏的人俱對自己畢恭畢敬,這種恭敬與之前的又那般不同,如今的這種恭敬中還帶著幾分敬畏,是打心眼裏的敬畏,甚至自己偶爾一個無意間的手勢,也會讓這些宮人嚇得跪倒一片,連身子都輕顫著。

而至於照顧溪兒和小皇子的奶娘嬤嬤,更是事無巨細,無不將兩個孩子捧在手心,生怕有個閃失。宮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曉,皇上一旦怪罪,便是掉腦袋的大事,如此,對皇後母子三人,簡直與服侍皇上一樣小心翼翼,與之前姚芸兒為妃時,真可以說是一天一地。

姚芸兒心頭知曉,袁崇武曾在帶著自己征討慕玉堂的途中,將自己身旁的宮人全部杖殺,雖說狠辣了些,但終究是為他們母子樹立了威信。她的性子軟弱,即便有宮人怠慢,也自是不會說的,如今出了這事,那些宮人無須男人吩咐,都將他們母子供了起來。

想到這裏,姚芸兒心裏雖然沉甸甸的,可終究還是有那麼幾分甜蜜縈繞其中,她知道無論他做什麼,也都是為了保護自己母子、對自己好,這便夠了。

待她梳洗好,乳娘與嬤嬤已將一雙兒女抱了過來,眼見著女兒漂亮可愛,兒子結實健壯,姚芸兒唇角噙著笑窩,心裏軟軟的,全是甜意。

待袁崇武回來時,溪兒剛見到父親,便向著他撲了過去,男人唇角含笑,一手將女兒抱了起來,向著姚芸兒走去。

姚芸兒手中亦抱著小兒子,母子倆俱是笑眯眯的,尤其是姚芸兒,更是笑靨如花,讓袁崇武看著心頭一柔,大手一勾,將他們母子攬入懷中。

玉芙宮中,一家四口的歡聲笑語,久久不曾散去。

兩年後。

皇上一道聖旨,將中山王召回京師,欲為其主婚。

中山王袁宇如今已十八歲了,此番迎娶的正是當今皇後娘娘的外甥女,被皇上親自冊封的淑儀公主。兩人的這門親事三年前便已定下,後因袁宇生母身故,此事便耽擱了下來,如今三年守孝期滿,婚事便昭告天下,由帝後二人親自操辦。

因著要辦喜事,宮裏上上下下俱是喜氣洋洋。中山王袁宇當年因著生母安氏毒害皇後與太子,而被皇上貶至中山為王。中山地域遼闊,氣候溫暖,民風淳樸,物產富庶,自古便被譽為詩書簪纓之地,文人墨客數不勝數。袁宇自入中山為王後,便如魚得水,年紀輕輕,在詩文上的造詣極高,民間暗自稱其為“文王”,指其乃是文曲星下凡,又因中山氣候溫暖,他自幼身子孱弱,在中山待了三年,竟將身子養得健壯了不少,麵龐英氣,身材挺拔,袁崇武看在眼裏,心頭甚為欣慰。

婚事在緊鑼密鼓地操辦著,姚芸兒這些日子俱是忙得不得了,隻想將兩個孩子的婚事辦得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大妞是她的外甥女,袁宇在她心裏更是一個好孩子,她巴不得將所有好東西,全給了這對小夫妻,真心真意地盼著他們婚後能夫妻恩愛、和睦相處。

這一日,姚芸兒將幼子哄睡,剛踏進前殿,就見宮人匆匆上前,對著自己言道:“皇後娘娘,皇上方才出宮了。”

“出宮?”姚芸兒心下不解,問道,“皇上可曾說要去哪兒?”

宮人搖了搖頭,恭聲道:“皇上沒說去哪,隻要高公公來傳了話,說是要晚些回來,要您晚間帶著皇子和公主先用膳。”

姚芸兒輕輕“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那宮人行了禮,便退了下去,留著姚芸兒一人在大殿中慢慢地踱著步子,不知何時,美眸倏然一亮,她終是想到袁崇武去了哪兒。

京郊,待袁崇武趕至時,正值傍晚。

“啟稟皇上,皇長子這三年來一直在墓園守墓,不曾踏出過園子一步。”侍從跪在地上,對著輦車裏的人恭聲言道。

袁崇武聞言,麵上並無任何表情,一語不發地下了車,道了兩個字:“帶路。”

那侍從稱是,站起身子,畢恭畢敬地在前頭領路,將袁崇武引至墓園。

安氏當日以戴罪之身下葬,墓園荒涼簡陋,連墓碑也不曾有,在那墓園一旁,搭有一座窄小的木屋,便是袁傑素日守墓之時的居所。

袁崇武走近,就見墓前立著一道身影,那身影高大魁梧,從背後瞧著,與自己是那般相像。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袁傑手中的掃帚停了下來,回過頭去,露出一張微黑俊朗的麵龐,眉宇間與袁崇武猶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隻讓人看上一眼,便知這兩人定是父子無疑。血緣,是這個世上最為玄妙的東西。

袁崇武黑眸似海,不動聲色地望著眼前的兒子,父子倆三年未見,袁傑如今已二十歲了,昔日的稚氣早已盡數褪去,此時站在那裏,亦沉著冷靜,見到袁崇武後,也不見其有絲毫驚慌失措,隻俯下身子,行下禮去。

“孩兒見過父親。”他的聲音渾厚低沉,頗有幾分滄桑。

袁崇武一個手勢,內侍與侍從俱退下,墓園中,隻餘父子兩人。

“起來。”袁崇武淡淡開口,待袁傑站起身子,他敏銳地發覺長子周身透出一股從容與坦然,竟再無從前那般滿是不甘與戾氣,就連那一雙眸子中,亦再無絲毫怨懟與凶煞,之前即使他極力遮掩,可骨子裏的埋怨與恨意仍掩不住地流露出來,而今,便如同脫胎換骨一般,迎上自己的目光中,黑沉似水。

與自己年輕時,毫無二致。

袁崇武不動聲色,若說三年前的袁傑隻是形似自己,那如今的袁傑,不僅形似,就連神態,也與自己十分相似了。

“告訴朕,這三年,你悟出了什麼?”袁崇武聲音淡然,對著兒子緩緩開口。

袁傑聞言,卻什麼都沒說,隻跪在了父親麵前。

“孩兒感謝父親,三年前將孩兒留在京師為母親守墓,不曾將孩兒遣去嶺南,不然,怕是孩兒如今已鑄成大錯,萬死難辭其咎。”袁傑語畢,眉目間浮起一絲慚愧,更多的卻是平靜。

袁崇武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袁傑察覺到父親的視線,烏黑的眼瞳波瀾不驚,迎了上去,繼續道:“這三年,孩兒日夜守在母親墳前,三餐不繼,饑寒交迫,卻讓孩兒明白了之前身居高位、錦衣玉食時所不明白的道理。孩兒終懂得自己犯下的錯,是多麼不可饒恕。”

袁傑聲音低沉,年輕的臉龐上是不符年紀的沉穩與坦然,說完這段話,他微微沉默了片刻,側過臉看向母親的墳頭,汪洋般的眼眸漸漸流露出一抹刻骨的痛楚與深切的悔意。

“是孩兒逼死了母親,”袁傑轉過頭,一字字道,“母親從不曾有害人之心,即便姚妃是淩肅之女,即便她深受父親恩寵,母親也從未想過要傷她分毫,一切都是孩兒,是孩兒喪心病狂,為了帝位,一心想要姚妃母子的命。”

袁傑的聲音沉靜到極點,也不曾去看父親的臉色,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父親也許不知道,在父親陪伴姚妃母女時,我與母親待在玉茗宮,那般期盼著父親可以來看看我們母子。尤其是母親,她時常待在窗口,望著玉芙宮的方向出神,母親年紀大了,一身的傷,看著父親寵愛姚妃,孩兒不是不怨,卻毫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