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了,回頭我慢慢咂味出秦衛國聲音裏的虛弱和無耐。我暗暗搖頭,有著生殺予奪的大權,隨時可以操弄他人命運的秦衛國會有什麼矯揉造作的苦惱?
我還聽出了他語氣裏另外的一層意思,秦衛國顯然認為,出於不甘心被擺布的命運,我所做的努力都不夠聰明,我不懂“舍得”,關於自己的答案我應該立刻放棄搜索,割裂和遠離身邊的一切,逃避到南半球的熱帶島國開始新的人生。
左右四顧,我還是沒能發現盯著我的那雙眼睛,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我遭遇了人生真正的十字路口,與其在這裏彷徨,不如索性破罐子破摔,天生缺少大頭那樣的光棍精神,那我就改改,權當自己死了一次,命都不是自己的了,哪還管得了那麼許多,我昂首挺胸地走進了083的大門。
環境還是那個環境,我半天沒碰到一個熟人,走到哪裏也沒人攔著,所有人都當我是空氣。我徑直走到秦衛國的辦公室,敲了敲門沒什麼回應,試著推也推不開,正有點撓頭應該怎麼辦的時候,身後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扭頭一看,是秦衛國辦公室裏的梧桐,她衝著我微笑,“來了。你先到後麵住一陣吧,秦教授這幾天不在。”
還好,梧桐表現的總算正常,我知道她說的“後麵”指的是083的宿舍樓,“唔”了一聲剛要轉身離開,梧桐把手裏的一個檔案袋遞向了我。接過檔案袋我有些發楞,隨後就明白過來她是故意在這裏等我。
我沒說話,把袋子夾在腋下低頭匆匆下了樓梯,我發覺現在的自己格外自卑,好象班裏考了倒數第一的孩子,不論走到哪裏都羞紅著臉。其實我沒做錯什麼,但讓我重新自信地麵對世界,我怕是再也找不回那個勇氣了。
我不想看到窗外的任何景色,也不想和任何人有交集,拉了窗簾歪倒在床上,僵持緊繃了好幾天的身體徹底鬆垮下來,這不是因為特別有安全感,而是我以往最害怕的孤獨不知不覺地成了我真正的朋友,我隻配活在自己封閉的世界裏。
漸漸開始明白,我的確不應該繼續賴在熟悉的人群中間了,我隻能越遠越好的離開,倏忽間我想到了父母,盡管不斷告誡自己那可能隻是一次發生在二十幾年前的領養,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不論怎樣我也擺脫不了時間培育出的親情。好吧,心酸總是難免的,習慣了大概會好,我不能給那些愛我的人添麻煩了,選擇離開也許是另一種愛的表達吧?
多麼痛的領悟……我擦了擦不小心溢出的淚水,一時想起竟然忘記了那個檔案袋。坐到桌前緩緩打開,裏麵除了一些英文資料,還有一張護照,我的心一緊,大概知道了那是什麼意思。
我的英語不大靈光,但還是可以勉強辯認音譯出的特立尼達和多巴哥,打開來上麵貼了自己的照片,正衝著我微笑,我象見鬼似的連忙合上扔在一邊。其餘那薄薄的一摞資料看了幾個單詞我就開始頭痛,拿在手裏快速翻了翻,在最下麵找到一張寫了幾行中文的A4紙,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