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暄的家住在一樓,南麵帶了個被樹蔭遮閉大半的小院,擺了幾盆開得正豔的鮮花,收拾的也幹淨。我和大頭張選一起登門拜訪的時候,於暄正坐在院子裏的小石桌前發呆,看到我們幾個人進來,表情滯澀地盯了好久,張選笑著跟他招呼,他根本不理睬,隻是愣愣地看著我和大頭,看得我們兩個心裏直發毛,左躲右閃地還是避不過他的目光。
屋內於暄的老伴聽見聲音走了出來,立刻認出了張選,笑著和他寒喧兩句,轉身從屋裏拿出幾把椅子,圍擺在了石桌四周,又忙忙碌碌地倒了水,於暄這時誰也不搭理,自己機械地左右搖晃著頭,一瞬間頓住,目光呆呆地對著我咧嘴一笑,“你到底還是來了啊?”
我“唔唔”連聲地應付著,臉上無比尷尬,於暄的老伴歎了口氣,挨著於暄坐下,哄了他幾句,帶了令人心酸的神情長噓短歎一番,說是於暄越老越瘋,這十多年都沒見好轉。
對張選來說,於暄絕對是他的前輩,兒子的年紀都和他差不多,張選話裏話外一直透著尊重,客氣地和於暄老兩口拉著家常,時不時旁敲側擊地盤問著他當年的經曆。於暄對他卻一直不理不睬,象個孩子似的低頭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手,忽然一抬頭指點著我對張選說道:“你不要再問我了,他就是考古隊裏的那個人,你問他不就行了?”
於暄沒頭沒腦的話先是讓我們三個同時一楞,隨後我的心抑製不住幾乎從嗓子眼裏跳出來,這是怎麼回事?於暄見過我?三十年前我還沒出生,怎麼會是什麼考古隊裏的人?我到底是誰?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追問,於暄卻愣愣地看著我半天一動不動,臉色轉而蒼白,眼睛裏同時流露出惶恐至極的害怕神色,哆哆嗦嗦地緊抓了老伴的手,“我想起來了,我認識他,他早就死了,死在樓裏麵了,他是鬼……”說完,站起身一溜煙地跑進屋裏,“喀嚓”一聲牢牢鎖緊了房門。
於暄的老伴見狀,一邊拍打著房門,一邊對我們起了急,紅著眼睛下了逐客令,三個人隻能訕訕地告別,張選又從身上拿出一疊錢放在桌上,不住地道歉,於暄老伴沒空搭理我們,隔著門不斷地絮叨安慰著於暄。
坐回車裏三個人都不說話,大頭隻是一個勁兒地偷偷盯著我看,象是參觀一個怪獸,把我看得煩躁不已,扭過頭隻是瞅著窗外。想到於暄剛才的話,不由徹底陷進了心亂如麻的境地,想要理清一個說得過去的清晰邏輯卻越來越堵,腦袋混亂成了一團漿糊。張選輕聲勸慰道:“看來於暄這個路行不通,回去再說吧。於暄是精神病人,他情緒波動時說的話,正常來講是不足采信的,不能因為這個把我們的目的弄亂了。”
張選的話是有道理的,法庭上也不會拿精神病人的任何證供做合法依據,可我想到於暄驚恐的眼神就覺得事情絕不會簡單,如果不是對我懷著深深地恐懼,是不可能故意做作出那種誇張表情的。
可1980年就瘋掉的於暄會和我有什麼交集?